郑忠却道:“爹,咱们是不是该反思一下,平日里是不是对张安世过于苛责了?我可听说了,这满朝文臣,没几个人说张安世的好话的。”
郑赐抬头,瞪了郑忠一眼,最终又垂下眼帘,缓了缓才道:“不慌,不慌。”
“父亲有办法了?”
郑赐冷哼一声道:“不是老夫有办法,古往今来,这天底下的迎来往送,就从来没有断过的。张安世太嫩了,他以为指着这个,就可以断绝这些?哎,终究是年轻啊,不通人情世。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过,想着种种陈规陋俗,这治一治,不就好了吗?”
顿了一顿,郑赐老神在在地接着道:“可读了许多书,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才知道……这天底下的任何事之所以还存在,自有他的道理!这不是清扫一下,就可以解决的。”
“你瞧太祖高皇帝,当初有多严厉啊,比这张安世,要凶狠十倍百倍,杀了多少的人,这朝中上上下下,人人朝不保夕,当初有不少人上朝之前,还得先和家里人交代自己的后事呢,可最后又如何呢?”
他凝视着郑忠,继续道:“所以啊,会有办法的,只要坚持住,就会有办法。只是这些日子,怕要苦一苦了。”
“苦一苦百官?”郑忠道。
郑赐慢悠悠地道:“苦一苦你,今日开始,你来做表率,每月给你的月钱,还有你婆娘的梳妆钱,以及其他一应开支,全部停了,要节衣缩食。”
“啊……”郑忠哀嚎。
……
整个锦衣卫,两万多人,分三班,不只在京城,早已分赴各省城和府城的校尉,在三个月之前,也都进行了更换。
即外放的人调归京城,京城再调拨一部分分赴各地。
这就避免了,因为在各地的锦衣卫驻扎得久,与当地人熟络,下不了狠手。
何况南镇抚司这边又盯着,内千户所也查得紧,北镇抚司上下,如今没有什么靠山,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犯错,被张安世整顿,接下来,受那家法极刑。
既然威国公将这当做头等事来抓,且又是威国公全面掌控南镇抚司之后的最大一次行动。
所以大家都很卖力,只恨不得在张安世的面前,多多表现。
张安世值了上半夜,疲惫地回了府,连吃夜宵的劲儿也没了,直接就想倒头就睡。
此时才知道,原来巡街也这样辛苦,于是到了次日,便召了南北镇抚司的同知、佥事、镇抚们来商议,决定从此以后,要挪出一笔钱来,专门给巡街的校尉和缇骑们一笔补助。
银子不多,每个月半两银子而已,不过倒是顿时让这上上下下的士气一振。
这钱对于下层的校尉,也算是一笔银子,武官们则瞧不上这一点,可这不妨碍他们认为威国公厚道。
何况这锦衣卫上街,还有其他一些好处,那就是平日的宵小之徒,俱都不见了踪影。
不少藏污纳垢的地方,也纷纷关门大吉,索性买卖也不敢做了。
张安世去了一趟南镇抚司,随即便开始入宫。
加封了威国公,还未谢恩。
这也是头等大事呢!
……
此时,在文楼里。
亦失哈正笑吟吟地陪着朱棣说话,像是拉家常一般。
“各部堂许多大臣都骂开了,说是锦衣卫倾巢而出,滋扰百姓,这百姓们太惨了,吓得人人自危。”
“奴婢还听说,几个老部堂,对此也很不满,说了许多不太好听的话。”
“还有……礼部尚书郑部堂,他又病了。”
朱棣听到这里,皱眉,忍不住道:“这不是才病完吗?昨日才销假,说是身子已大好,怎的又病了?”
“说是身子还没爽利,怕要多养几日,不过奴婢听说,他是气病的。”
朱棣道:“他妻子偷闲汉了?”
亦失哈:“……”
什么叫做思维,什么叫做格局,不同的人,对于气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譬如亦失哈想到一个人气的生了病,便一定料想这肯定被人算计了。
朱棣没有太多被人算计的经验,他是武夫思维,大抵能把一个正常的男儿气病,可不就是男女那一档子腌渍事吗?
亦失哈压低声音道:“说是锦衣卫的人,就蹲在他家门口,盯着过往人群。”
朱棣挑眉道:“怎么,锦衣卫当街欺人?”
亦失哈忙道:“倒没欺人,就是盘查,迄今为止,也没人抓进诏狱里去,连打骂的事也没听说,都是劝导。”
朱棣一副无语的表情道:“那关这郑赐鸟事?”
亦失哈则是欲言又止,他不敢把话说透。
说透了,就成了谁都不讨好了。
对朱棣来说,你亦失哈竟比朕还聪明?
对张安世来说,你这不是告我状吗?
而对百官而言,你这不是揭发我们收取冰敬、炭敬不合规矩?读书人的事,与你阉人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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