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若和他说仁义道德,他还真不敢吃。
可张安世这一番话,他细细一想,觉得很对,便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个饼子,直接塞入了口中。
紧接着,便放在口里拼命地咀嚼。
另一个人,也开始啃起来。
所有人看着二人。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咋样,好吃吗?”
这人依旧还在不断地咀嚼,似乎舍不得立即吞咽下去。
老半天,才最终将饼子彻底吞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才道:“太好吃啦。”
另一个也道:“好吃,好吃……”
朱棣大抵明白张安世的意思了,分明一句话可以说的事,他偏偏卖了一个大关子。
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道理。
皇帝和王公贵族的饮食本就丰富,有没有这土豆,其实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算给王孙们吃的。
朱棣双目盯着那汉子,似乎想继续观察此人的言行举止。
张安世则是继续追问:“你如实说,当真这样好吃吗?”
“当然好吃!”这汉子一脸回味地道:“这滋味,可和细粮一样。”
所谓细粮,其实白米和白面,而一般的人,一年到头,是吃不上几顿白米白面的,后世人可能吃细粮吃习惯了,却追求所谓的粗粮。
而在这个时代,细粮本身就是奢侈品,人们对于大富大贵的想象,大抵也就是能每天吃上细粮了。
张安世道:“若是以后,日日都吃这个呢?”
“吃这个?”这汉子眼眸一张,眼中闪过期盼,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若是日日都有人给我吃,那便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另一个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深以为然。
张安世笑了笑道:“不错,不错,好啦,你们可以走啦。”
这二人如蒙大赦,慌忙走了。
朱棣此时才站了起来,道:“这粮……以后都能种植一千三百斤?”
张安世道:“臣……不,邓公公现在在育种呢,今岁种下的粮种良莠不齐,若是来年,争取产量还能增加一些,经过几次选种,邓公公那边,努力能够做到有亩产两千斤。”
两千斤……
若说此前,张安世说这样的话,大家可能以为这家伙在吹牛。
可若是现在……他说出来,大家却是信服的。
朱棣忍不住喃喃道:“亩产两千斤,还是旱地,便是七倍于寻常的旱地……好……很好……好的很……”
说着,他显得若有所思,口里下意识地道着:“这样的话,数十年之内,再没有粮荒了,朕……朕……”
他踱步着,背着手,陷入了苦思冥想。
在古代,所谓的盛世,就是人口,人口越多,就证明王朝有多鼎盛。
可实际上,这种人口的增长,到了极限,往往就意味着王朝衰弱的开始。
因为土地的承载力,毕竟是有限的,而且随着土地的兼并,更会催化这个过程。
可一旦产量大增,那么这趋势,便会被瞬间地遏制。
到时,只怕天下的人口,都要大增。至少对大明而言,人口大增没有坏处,因为现在……朱棣还真有些缺人。
就说吕宋和安南那边,现在都在催告,希望能够流放一些罪犯和囚徒到那儿去,原因倒也简单,他们对于人力的需求太大了。
朱棣道:“邓公公?”
张安世道:“陛下,您又忘了?就是……”
“朕想起来了,那邓先生在何处?”
邓健此前一直站在角落里,他一向不太起眼,此时听到了先生二字,吓了一跳,连忙站了出来,拜下,卑躬屈膝地道:“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可当不起什么先生……奴婢是个阉人……”
朱棣凝视着邓健,他依稀记得,当初出海回来的时候,邓健也是这般落魄,没想到,这一次见面,这邓健比出海回来时,更落魄了。
朱棣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壮士啊,大丈夫当如此也。”
邓健:“……”
换做任何人,你当着一个宦官的面说什么大丈夫,几乎都等于是在骂人。
可邓健这一句却是听明白了,这是夸赞,而且还是皇帝而当夸赞。
他忙激动地叩首,泪流满面地道:“奴婢……奴婢……”
朱棣却是上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仔细凝视着邓健,随即对左右道:“粮种是他九死一生带回来的,粮食也是他种下的。朕要问诸卿,普天之下,普惠天下苍生百姓者,谁的功劳可与他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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