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唐棠紧咬牙关回答：「现在，放开我，我有个电话要打。」
「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唐棠，这辈子都别想！」徐照叱责。
唐棠更加紧张，好在头皮上的压力消失，身体也放松下来。她软绵绵倒到地上，往肺里深深吸入一口氧气。回想刚才徐照的话，忍不住把脸埋在手里轻轻抽泣。徐照刚才承认了，永远不会放她走。希望这一次徐照会低估她，唐棠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他附身成功，那时候徐照成了普通人，所有超自然的能力都将消失。
唐棠会想出一个办法离开，徐照再也找不到自己，即使抛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徐照走到手机旁边，屏幕闪出光亮。唐棠生怕他对马晨旭说出不得体的话，连滚带爬到他跟前抢走电话。
唐棠颤颤巍巍把电话拨过去，没一会儿马晨旭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小棠？」
「嗨，抱歉打扰你。」
「没事儿，」马晨旭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问道：「一切都好吗？」
「我……」唐棠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客厅里踱步，吞吞吐吐说道：「嗯……我希望……」
唐棠颓然地凝视着窗户，外面一片漆黑。窗户玻璃变成一面镜子，映照出她眼中的无奈和绝望。
「你希望什么？」
「嗯……明天端午，一个人过节很无聊，我……」
「你的家人和朋友呢？我可以找些人，大家约到一起聚聚啊！」
「周围朋友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唐棠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没有多少信得过的人。」
「这点儿大家倒是相同。」
「你能来陪我么？」唐棠咬了咬嘴唇，问道。
马晨旭会拒绝邀请吗？其实今晚唐棠非常想留在马晨旭家，可马晨旭对她充满好，又太过善解人意，无时不刻提醒唐棠马晨旭和她在一起会有生命危险，唐棠不能牵累马晨旭。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徐照发现了他，认定了他，马晨旭到底被她送上不归路。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马晨旭沉默下来，通过电话唐棠能感觉到他的犹豫。唐棠顿时有些紧张，徐照可千万别有所怀疑。
「抱歉，马晨旭……算了吧……」她低声道。从认识马晨旭那一刻开始，唐棠就不停和他道歉，而她真正想道歉的是她的计划。
马晨旭打断她，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先处理，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太棒了！」唐棠假装高兴，长松一口气，说道：「我做些吃的，然后一起看电影。」
「你会做什么？」马晨旭笑了，温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融化唐棠胃里结成的冰块。
「你有什么特别的忌口吗？」唐棠反问，忍不住嘴角上翘。
「无论什么，只要里面别有蒜头，我讨厌那东西。」
「同意。」唐棠也很讨厌蒜味，看到站在一边的徐照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你什么时候能到这儿？」
「我要先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但应该在你做好晚餐前到达，行么？」
「挺好，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唐棠由衷道，这点她没有说谎。
「一切都好吗？」马晨旭问道，电话里流露出他的忧虑，「你听起来有点紧张。」
「我确实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邀请你来家里。将来还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同事和好友，她们一定会很高兴认识你，你肯定比我前男友更受欢迎。」唐棠的头皮忽然一阵疼痛，又是徐照在捣乱。她赶紧将话筒静音，转过身怒视徐照，问道：「你干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徐照又打了唐棠一下，身体忽明忽暗，气愤地说道：「你的朋友非常喜欢我，羡慕你吊着一个金龟婿。」
「她们在装模作样，」唐棠立刻反驳，只想打击徐照的傲慢，幸灾乐祸说道：「实际上她们认为你糟糕透了，街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
「胡扯！」徐照又踢了她一脚，这才消失。
「小棠？你还好？」马晨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颇为急迫。
唐棠把静音关掉，赶紧说道：「是的，我很好，连接出了些问题。」
「哦，我吓了一跳，以为忽然断掉了。」
可怜的马晨旭，他太信任她，如此随意地接受一切，唐棠却无法告诉他真相。
「没事儿，一切都好，我们明天晚上见！」
「好的！」
唐棠断掉电话，放在地板上。当她面前的空气闪着微光时，唐棠没有抬头。
徐照在一边窃笑道：「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唐棠抬起头，眼角挂着不屑： 「你不会在旁边观看整个过程吧？」
徐照眯起眼睛，哼了一声：「我没有允许你操他。」
「我不需要你的许可……你只说让我把他带来。」唐棠站起身，给徐照一个甜美的微笑，故意说道：「你得走了，我得准备一桌丰富的晚餐，还要打扮得容光焕发才是。」
徐照的轮廓闪闪发光，说道：「你想怎么勾引他都行，唐棠，在他操到你之前早就死了。」
唐棠的脸沉下来，问道：「如果你失败了，我怎么应付警察？」
「那确实是个问题。」徐照松开她，飘到空中，然后渐渐消失，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所以，我建议你考虑周详，他妈的确保这次我不会失败，给大家一个欢喜结局。」
「欢喜结局？他就要死了！」唐棠怒气冲冲喊道。
「刚好和你共度余生。」徐照飘过天花板，紧接着地下室传出噼里吧啦的撞击声。
唐棠叹口气放下电话，回到卧室，抽出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一件背心和一条棉短裤。
「玩谋杀也得让自己舒服点。」她对自己嘟嘟囔囔说了句。
「这不是谋杀。」徐照在地下室喊道。
「你叫它什么？」唐棠闭上眼睛，慢慢地呼气，然后朝他喊道。
「你以为我死了吗？」徐照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告诉我啊，我的目的是让你消失，可你却仍然出现在我面前……多亏了我妈，不是么？」唐棠无奈苦笑，心中黯然。
「你母亲对我可好了，你要是有她十之一二的本事，我这会儿指不定就自由了。」徐照再次消失，没一会儿低沉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
唐棠赶紧在徐照回来之前迅速换了衣服，嘀咕道：「你们俩既然那么好，干嘛还要纠缠我？」
唐棠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刚回家就迎接母亲留给她的大礼：徐照的魂魄在家中游荡，还有母亲为徐照在地下室布置的一切，她这才知道唐恩和徐照早就背着她玩得亲密火热。
唐恩出差回家后，看到徐照的魂魄在家里游荡，这才知道唐棠的所作所为。她想出游冥的主意帮徐照重生，不是出于悲天悯人的好心，而是把徐照当成一个增加自己功力的工具。所有这一切都是瞒着唐棠进行，要不是不久后唐恩被诊断癌症，疲于应付手术和治疗，这会儿说不定真如徐照所说，很可能已经附身成功。
徐照一直没有作声，唐棠有些怪，探头看看走廊，发现通向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水泥楼梯延伸到硬木地板。唐棠朝下走了三四个台阶，弯腰探入地下室，目光掠过空荡荡的房间。堆叠的纸板箱沿着墙壁摞了两层，空出中间的位置，地板上血淋淋画了乾坤儿卦。
那是她的血，徐照刚刚撞破她的鼻子是有意为之。
唐棠倒吸一口凉气，徐照在用她的血增强游冥附身的功力。他过去这么试过，但因为唐棠的能力浅薄，那点儿血根本没有多大作用。如果用得稍微多点儿，唐棠很可能一命呜呼。这次却完全不一样，徐照下定决心，就算用光唐棠的血，他也一定要在马晨旭身上附身成功。
唐棠忍不住抱住自己双臂，疲惫地说道：「这不好笑，徐照。」
「没错，确实一点都不好笑。」徐照猛得朝她举起拳头。
虽然他并没有挥向唐棠，但多年挨打后习惯已经养成。唐棠不由自主尖叫一声向后倒下去，手臂猛得抓住栏杆，防止自己掉下去。
唐棠气喘吁吁，狼狈地爬起来走出地下室，来到客厅扯开前门，跌跌撞撞走向街道。她想冲到最繁忙的高速公路，冲到飞奔的汽车，结束所有这些疯狂，不再承受徐照的折磨。可她又太胆小怯懦，只能跪在冰冷的地上，对着冰冷的空气拼命呼吸。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一切都是一团糟。
马晨旭能坚持多久？会像第一个人那样失心疯似的尖叫地冲向奔流的车流，还是像第二个突发心脏病休克，或者像第三个人在噩梦中结束痛苦的生命，还有第四、第五个……唐棠不愿意想下去，她不想这么做，但如果她不做，徐照会杀了她。杀了她倒也简单，可怕的是从此所有走进那间房子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徐照的受害者。泪滴落在手面上，唐棠使劲儿抹干，但越来越多的泪水滴上去，直到她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和扭曲。
一阵冷风不知打哪儿吹过，虽然正是酷暑，唐棠却没感觉丝毫凉爽，反而打了个寒颤。
唐棠沮丧疲倦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回屋子，砰地一声把门关在身后。她浑身瑟瑟发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是呆在家里，打开电视假装她不会杀人。唐棠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枕头，把脸贴在枕头上，无声尖叫，直到肺里所有的氧气被抽光。
即使马晨旭没有死在她面前，即使警察不会找上门，唐棠知道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