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还来不及躲,却有一只手比云浅月的手更快一步地对他甩来,月牙白的水袖一扫,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他根本抵抗不了,身子直直地被掀出了门外,“砰”地一声,撞在了外面的那株桂树上,桂树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树上的桂子噼里啪啦地掉落,砸了他个满头满身。
“我看你真是太闲了!六公主既然对你的事情如此有兴趣,不如将她嫁给你吧!”容景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目光看着被桂子砸得狼狈的三公子,声音温温润润,清清凉凉。
三公子靠着树干抬头,就见容景没办法玩笑地看着他,他面色一变,不过一瞬,便撇撇嘴,对屋内的云浅月道:“还说他不是醋缸,你看看,我刚刚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他就要报仇了!”
云浅月闻言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想想他那句话的杀伤力多大。偏偏被容景听了!这不是找死?
“六公主如今端庄贤淑,是皇室里面礼仪最好的公主。”容景慢悠悠地道。
三公子哼了一声,不答话,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和桂子,看到地上落了厚厚一层,一株好好的桂树成了秃头,他指着容景,“你真是暴殄天物。”
容景挑了挑眉,不答他的话,继续道:“云离不娶他,你娶,也不是成不了。”
“停,打住!”三公子看着容景,恶声恶气地道:“要娶你娶!”“不娶也行,如今西延使者上路了,我这里有一颗药,能保西延护国神女一年寿命。你带着我的药辛苦去接应一下,将药送给西延王。”容景趁机开出条件。
三公子一怔,“你要我去?”
“嗯!”容景点头,又道:“且不要易容,就用你这张脸去。”
三公子面色一变,“容景,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当初同意云浅月给你解除了紫草之毒,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凌云直上,不至于孤独死在孝亲王府那座小院子吗?如今我自然是给你一个机会。”容景看着他。
“我不去!”三公子脸色一沉,摇头。
“不去就娶六公主!你放心,若我出手,六公主定然能嫁给你,还会心甘情愿。你大可以试试。”容景挑眉。
三公子脸色白了一白,看向屋内,“云浅月,我是你风阁的阁主,你的人,你就由得他这样欺负我?”
“风阁上次惨重,如今在修整,未来一段时日我都不打算再用风阁,你去一趟西延,应该有时间。更何况如今你被人盯上了,你和风阁再不能行事。不如就避开京中。”云浅月从屋内走到门口,站在容景身旁,对三公子笑着道。
“我都打算好了,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三公子道:“哪里也不去!”
容景扬眉,“你跟在她身边?”
“你是什么时候打算的?”云浅月愣了一下。
“那天你给我束发的时候。”三公子微微扬起脖子,得意地看了容景一眼。
容景脸色平静,缓缓偏过头,对云浅月挑眉,“你给他束发?”
云浅月暗道要坏。她连忙抱住容景的胳膊,讨好地看着他道:“他为了代替我全身重伤,胳膊都抬不起来。我就帮着他梳了一下头。就一次!”
容景点点头,面色没有分毫不悦,转头对三公子道:“是你自己去西延,还是我派青影送你前去?”
“我说了我不去!”三公子眉头拧紧。
“二十年前,西延王和王后突然暴毙,太子被害,本来被赐封的护国圣女下落不明。两年后,西延内乱平息,王叔安平王继位,天下寻找护国圣女,圣女流落民间被找回,从此西延才安平下来。”容景慢悠悠地道:“你可知当年的西延之乱的背后主使者是谁?因何原因?”
“西延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知道?”三公子不耐烦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去西延!”
“当年背后的主使人是安平王,也就是如今的西延王。”容景径自道:“原因自然是因为西延最小的公主,护国神女。他思慕护国神女,但护国神女宅心仁厚,甘愿弃了公主之位为圣女,终身不嫁,为西延百姓祈福。他无奈之下,背后筹谋,发动兵变。西延王和王后、太子遇害,西延王室一夜之间倾塌,只逃出了圣女一人,流落民间。”
三公子不再说话,知道还有下文,沉着脸听着。
容景却不再说话,伸手入怀,掏出两个卷轴扔向三公子,“接着,看到这个,你就对西延有兴趣了!”
三公子本不想接,但在容景平静的声音下,鬼使神差地接住了那两幅卷轴。看了容景一眼,容景对他挑挑眉,他将卷轴打开,当看到卷轴上的画像,顿时睁大眼睛。
云浅月疑惑地看着容景,想着他给了三公子什么,让他这副表情?
“你好奇的话,也过去看看!”容景对云浅月温和一笑。
云浅月自然要看的,她放开容景的胳膊,抬步走向三公子,来到他面前就着他的手看向他手里打开的两幅画卷也愣住了,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又惊异地看向三公子的脸,只见三公子的脸变幻莫测,形容不出他的表情。她转头去看容景,“这……”
容景淡淡道:“一张画像是安平王年轻时候的画像,一张画像是西延护国神女年轻时候的画像。”
云浅月恍然,“原来……竟然是这样!”
三公子攥着画像的手抓紧,一双漂亮的眸子一瞬间混沌不清。
“你是否一直怀疑你与孝亲王没有半分相像?孝亲王对你生不出半分父子之情?冷邵卓你们这一对兄弟一直以来势同水火,如今他想认你这个弟弟,可是你心中却是半分兄弟之情也生不起来?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孝亲王府的三公子。”容景看着三公子,声音温润。
云浅月显然也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事情,她看着容景,“你是怎么知道的?”
“西延王为了护国神女病体,斩杀了无数医者。你不觉得这不正常?”容景淡淡一笑,“西延王能有今天,难道真是因为护国神女必不可少?需要她祈福才能护卫西延太平?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发疯?自然是揪扯极深的爱恨。”
“怪不得呢!我第一次见护国神女和三公子只知他们两个人太像,却没见过西延王。又拿孝亲王和冷邵卓与他比较了一番,没有相似之处,便以为他的面相随护国神女。原来……居然是西延王。这也太……”云浅月觉得世事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的确令人想不到!”容景也道。
“这事情的确匪夷所思,那么也就是说当年护国神女流落民间,她的行踪是掌控在西延王手中的。后来在孝亲王府中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孝亲王在醉酒后纳了府中的一个涮洗的丫鬟,醒来后,知道那丫鬟长得极丑,悔恨不已,要杀了那丫鬟,正好被孝亲老王爷撞见,于是拦住了孝亲王,将丫鬟赶了出去。一年后,丫鬟抱着一个婴儿回到了孝亲王府,孝亲王认为那件事情是他平生侮辱,不承认这个孩子,后来还是孝亲老王爷再次出面,但只留下了孩子,那丫鬟独自一人离开了孝亲王府,自此后杳无音讯。这件事在当年闹得很是热闹。当年孝亲王和孝亲老王爷在那样的情形下,都没有办法验证那个婴儿的真实身份,认下了孩子。可是如今事实却不是如此,这样说来,恐怕当年和化名为丑女的护国神女发生了事情的人不是孝亲王,而是西延王了?”云浅月道。
三公子唇瓣紧紧抿起,一声不吭。
“那也不对,若当年的是西延王,他既然已经来了孝亲王府,又如何能不知道后来护国神女产子,送来孝亲王府?”云浅月皱眉,一边寻思一边道:“自己的亲生子流落在外,他不可能不予理会,可是这么些年来都未曾派人来找,未免不正常。”
“这也只能说明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容景缓缓道:“我派人查到当年护国神女易容术精妙,其实不是她易容精妙,而是被人施了幻术。而那个人就是与她齐名的青姨。”
“我娘?”云浅月一怔。
容景点点头,“因为青姨相助,她才能躲过安平王的天罗地网。但后来还是被安平王找到了,于是将她要带回国,可是就在途中,被她再次逃脱,于是改名换姓,进了孝亲王府,护国神女心机不浅,进入孝亲王府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利用了醉酒之后的孝亲王,便有了后来的这些事情,其实她应该和孝亲王什么也没发生。她利用孝亲王的目的无非是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个身份,不想带着孩子回西延,但又知道自己还会再次被西延王找到,所以,才使下这一招瞒天过海的大计,将孩子托放在孝亲王府。她心里应该不想让孩子太过受人关注,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索性孝亲王正是那鱼目之人,接手了孩子对他不闻不问,连名姓也不赐。此举正和她的心意,所以才有了后来有人潜入孝亲王府教那孩子易容掩藏容貌。自然是因为他的容貌太好,酷似神女和安平王各占一半,这样的容貌一旦画像被传到西延,西延王第一时间便会知晓。也会得知他有一子。所以,她才煞费苦心派人教其武功,掩盖容貌。所以,迄今为止,西延王应该是不知道他和护国神女有个孩子存在。”
云浅月闻言唏嘘一声,“这样说来的确就合理了!”
三公子变幻的神色恢复死一般的平静,一言不发。
云浅月看着三公子,她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他在孝亲王府一直以来的处境无异于寄人篱下。但在他心里,孝亲王府那座小院子,还是他的家。可是突然发现一切全然不是这样的时候,心里的涛浪和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就如她早先时候发现云王爷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另有其人,娘亲未死时的心情相差无几。
“所以,你确定你不去西延?”容景看着三公子,漫不经心地道:“你是风阁阁主的身份被暴露,以后落在你身上的关注和刀剑必然少不了。就如当初的风烬。多少人想要除去他,后来是因为他回了风家,背后有了风家强大的支撑,才无人能奈何得了他。若是你去西延,西延王得知你是他的儿子,那么对于一直未立太子的西延来说,可想而知你的身份会有着怎样的改变。有了西延在背后,虽然不能说你以后想便如何,但若是别人想要轻易动你,便要掂量掂量了。”
三公子依然沉默。
云浅月伸手拍拍三公子的肩膀,对他温声道:“这事情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安平王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统,他和你娘虽然是叔侄身份,但也不是实至名归,不算*。他的年纪比你娘大几岁而已,那时候少年男女,风华正茂,有一段纠缠和情事也不为过。况且你又怎知你娘心里恨着安平王?若是她真恨的话,便不会生下他的孩子。这无非是他们上一辈的纠葛而已。你又何苦用上一辈的纠葛惩罚自己?”
三公子抬起头,看着云浅月,他混沌的眼中现出迷茫,忽然间,像是一个误入迷途的孩子。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未来去路在何方。
“本来我得知你是护国神女之子,也有心想要你回去夺权,当初才与你说了那样一番话,让你振作,我得承认我有私心,用叶倩的胭脂赤练蛇蛇救你,无非是为了让你为我所用,同时你我双赢。但后来,我想着你若去了西延,冰霜箭雨,便会卷入漩涡,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身死异处,血流成河,人肉白骨,埋骨荒山,便打消了念头。但如今你在我身边的身份既然暴露,依照有些人的狠,为了清除我的人,未必不会对你下杀手,你再跟在我身边,不禁要行事小心翼翼,还要见不得光,实在没有好处。”云浅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如今你既然是西延王之子,那么他若知道,依照对待护国神女之情深,定然会对你爱如至宝。那么有他护着你,西延不用你回去夺权,不用血流成河,只需要你这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王位便唾手可得。我相信你的才华,你的能力,你的坚韧,你的心智。男儿有志,当上青云。我若是你,我会回西延。你在孝亲王府蜗居二十年,受的苦,都从西延补回来。有何不可?一朝风云际会,你的名字又焉能不载入史册?”
三公子怔怔地看着云浅月。
“回去吧!跟在一个女人背后能有什么出息!况且……”云浅月话音一转,看了容景一眼,笑着又道:“我的身边怎么能留得住人?就算我想留,某人也不让留。风烬回了风家,莫离回了莫家,如今你去了西延。你不是说他是个大醋坛子吗?说得很对!”
容景忽然抬手,眼唇轻轻咳了一声,偏过头,不看云浅月,耳根子隐隐有一抹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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