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府上那位义子千乘,之前你也见过,武艺超群,机敏过人。此次营救,我就让他替我助你一臂之力。”
韩宇当然是知道韩非想拉他下水,他却不动声色地将义子韩千乘塞过去,既堵了这位九弟的嘴,又能安排一个眼线过去,一石二鸟。
“九公子放心,此番重任,末将一定会倾力相助的。”
这是,姬无夜也从两人身后走来,阴翳笑道。
“哼,你只要不倾力捣乱就不错了。”韩非心里暗骂,脸上还是微笑的说道:
“我相信,姬将军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翌日。
初升的太阳挂在群山之巅,微微露出一线圆线的轮廓,昏红的光芒经由山顶倾斜照射下来,偌大天地之间混沌雾气渐渐消散,雄雄浑浑,天下大白。
韩非坐在紫兰轩的一处湖边厢房,正在和卫庄商讨对策。紫女则坐在两人身后,不时加上一句补充。昨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突然而惊人,哪怕是有所预测的流沙,也没想到天泽这群人,居然会如此高调地攻陷了太子府。
卫庄静静听完了韩非对昨夜发生的事情的讲述,那剑锋似的嶙峻面上无甚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忧。他只是提着滚烫的茶壶,往澄黄色的铜杯中,缓缓倒入一杯热茶。
“现在的情况是,有一只猴子,想要吃在火上被烤熟的栗子。但它又不敢去拿,于是就去哄骗猫,让其去火中替它取来。”
袖袍中伸出苍劲有力的五指,卫庄稳稳端起了滚烫的杯子,却丝毫不惧其中冒腾热气的茶水带来的温度,说道:“这个栗子,很烫手。”
韩非见状,自然明白了卫庄兄所指代的意思,自己此刻就是这个被人驱使、火中取栗的猫。他只能苦笑一声,端着酒樽喝了一口,说道:“所以需要喝杯酒,先壮壮胆。”
一身鹅黄绸衫子的少女弄玉正跪坐在韩非身侧,静静旁听着,虽然刚刚加入流沙的她并不是很懂卫庄和公子的对话,但还是在凭借聪慧玲珑的心思努力地学习着。
这时候,张良捧着一大堆竹简走来,放在茶案边上,缓缓说道:“我昨夜查阅了很多卷宗,看来,之前那座不存在于记载中的监狱,就是一切的开始。而通过火雨玛瑙案,百越钩沉往事逐渐浮出水面。”
“不愧是子房,论博览群书,我都不如啊。”韩非满是赞赏地看着眼前的青衫少年。
“韩兄过誉了。”
“昨夜,我查阅了各种史籍归档,对照了年表纪要,”张良在茶案上,摊开其中一卷书简,说道,“发现它们共同的特征,就是有一段空白。”
韩非摩挲着下巴,说道:“空白,往往是为了掩盖真相。”
“嗯,韩兄所言甚是。”张良点了点头,继续解释着自己的发现:“百越太子名为天泽,虽然贵为王胄,却精通巫术,而且修炼了百越诸多禁术,在王驾前就喜欢招揽各路人异士;因他生就异象赤眉红瞳,而百越的图腾正好是痋蛇,所以天泽又被称为赤眉龙蛇,也有尊称为——赤眉君。”
“百越部族众多,多为曾经的越国和吴国后裔,以及当今楚国流民和当地土着群居的聚集。其所处地界甚广,自齐鲁之南,向西向南足可远至楚国南方,但地势崎岖,深林虫瘴,这使得哪怕是庞大的楚国,在楚威王兴兵伐越,征服吴越之地之后,再也不愿花费军队去征服剩余的百越部族,而是改为在名义上将其认定成附属国。”
“在前朝桓惠王时期,中原诸国尤其是楚国所认可的百越共王,乃是闽越这一支;但由于闽越王生性暴虐,多失民心,而位于北边临近齐国的东瓯越族中,却出了一个乐善好施的火雨公,隐隐有取代瓯越王的倾向。这严重威胁到了闽越王的统治,于是,他向当时的楚考烈王和毗邻的韩国、齐国,都发出了一份邀请,希望能帮助他剪除火雨公,甚至进而灭掉瓯越。至于当时的闽越王到底许诺了什么,以及后来发生了什么细节,史籍上却所载甚少,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各有说法自相矛盾。”
“总之,楚、韩两国都派出了一支军队,以所谓协助百越平叛的名义出征。但怪的是,这场叛乱持续良久,愈演愈烈,不仅火雨公、瓯越王相继殒命,到最后,就连闽越王他自己也在这场所谓平叛的过程中也被殃及,离惨死。而其中,原本应该被重点关注的百越王嫡太子——赤眉君,却被一笔带过。所有记载上所写的结论都是,秘失踪。”
听完张良这番讲述,少女弄玉的心中自然是好一阵巨浪翻滚,那位陌生的火雨公,自然就是自己的爷爷,母亲胡夫人的家父。原来,她那未曾谋面遥远的家乡,火雨山庄,是这么湮灭在了几个大国之前的夹缝里。火雨山庄当年的那一场大火,虽然尚在襁褓中的自己并没有记忆,但她曾听紫女姐姐说过,正是在那时,自己家破人亡,母女分离。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和母亲支离破碎的人生,她一定要查清楚所有的真相,少女弄玉此刻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秘的失踪,同样秘的越狱,而流亡至韩国的百越难民被集体毒杀,这一切联系起来,显然填上了这块空白。”张良一番长久的讲述,总结出了自己昨晚连夜查阅卷宗得出的信息,让在座的众人都有了些眉目。
“所以说,这位曾经的百越太子赤眉君根本没有失踪,一直被关押在韩国的秘密监狱里。”
紫女的眼光很是敏锐,一下子就顺着张良的话语往下推测出了迷局的关键:“这倒是怪,为什么没有将他培养起来做为傀儡王,也没有杀他,而是选择将其秘密囚禁起来呢。”
说着,紫女更是侧过美目看了看韩非,说道:“我更好的是,公子,你的这位父王是否曾参与或者知晓这件事呢?”
“呵呵,我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呀~”
韩非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无奈地摇摇头。
微抿一口热茶,卫庄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像是听完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冷笑一声:“一个百越的废太子,如今却绑架了韩国的现太子,倒是有趣。”
身为王室九王子的韩非却只能尴尬一笑:“卫庄兄觉得有趣的事情,我可得再喝杯酒压压惊。”
言罢,他把酒樽递给旁边的弄玉,少女见状立刻提起酒壶,为其斟酒。
韩非看了看弄玉若有所思的色,问道:“弄玉姑娘可是有什么疑问吗?”
弄玉微微一笑,乖巧地一边斟酒,一边提出了自己旁听许久的疑问:“紫女姐姐刚才说的,我也觉得确实重要。但弄玉以为,现下的关键,是弄明白,是谁将这位赤眉君给放出来的呢?”
“好问题…”韩非端着酒樽,摇晃了一下,话语里满是称赞的意味,更是带着提点少女的心思,继续问道:“那么依你之见,这个人会是谁呢?”
弄玉一双明眸美目流转,说道:“既然是空白,又是无人知晓的监狱,那么把他放出来的人,自然就是当年关押他的人。”
弄玉此话一出,在座几人倒是有些被一语提醒,纷纷侧目相视,没想到这个刚刚加入流沙的单纯少女,虽然既不懂江湖也不懂宫廷,更未曾体会过人心算谋,却是凭借自己的一颗慧心发现了问题的核心。
卫庄和紫女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露出一丝精光,在这一瞬间,他们明白之前自己的思考进入了误区。看来,并不是姬无夜将天泽放出来了,而是……
此时的太子府西门,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缓步走近。
这个秘男子身形挺拔,面目都影藏在黑色面具下,唯露出那一副血红嘴唇。那下颌和脖颈处的皮肤惨白如霜,在月光色下几乎毫无血色,似石膏般渗人。
不知他如何越过了外门的禁军封锁,那轻飘飘的黑色长袍曳地,完全没有脚步声似得走到内墙外,只是一挥手就打开了那紧闭的大门。
步入门内,遍地是乱插的刀剑箭矢,以及各种黄白交杂的碎肉脂血,但却没有一具尸体倒在地上,因为,此刻这些尸体都化作了行尸,毫无意识地在太子府里游荡。
注意到了进入的男子,大群行尸一瞬间涌上来。
但他仅仅是手掌一翻,迸发一股强烈内力,所有附近的尸兵霎时就被冻结。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此刻浑身都散发出彻骨的寒气,澹然地在冻僵的行尸丛中穿行,就连飘过身旁的一片落叶,都被其冻成了冰雕。而当他越过了行尸群的下一瞬,那些竖立的冰雕就立刻啪得一声纷纷粉碎,摔成了无数冰块。
忽然,一个穿着鎏金软甲的高挑美人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他似乎被眼前的焰灵姬一下子迷住了,深邃的瞳仁微微收缩,那原本死水无波的呼吸都稍微变得急促一些。黑色斗篷下的双眼,被月华映出妖异的反光,锐利的视线更是有如锋刃,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胴体曲线上下审视起来:
鼻梁精致而高挺,小巧的颧骨浑圆高耸,面颊呈现出一片斜削的三角平面,脸型极为立体;原本俐落的线条被柔嫩白皙、几能掐出水来的乳色肌肤一衬,更平添几许柔媚,丝毫不觉刚硬。
再配上那尖尖的下颔、同样线条分明的腮帮骨,与其说是瓜子脸蛋儿,不如说更像一只上圆下尖、成熟欲滴的水蜜桃。
若再配上此刻大敌当前的戒备色,那美眸中的犀利眼波,更多了几分猫儿炸毛似的野性美。这不但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还是美得如此有个性,令男人此刻见了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她身材高挑,却拥有一对全不相称的饱满玉乳,那鼓胀胀的险峰原本藏在漆金黑胸甲里不算显眼,然而被她那纤细白皙的香肩、藕臂及薄腰一衬,视觉上却是大得出。腰胯间留两片帘布垂落直至膝腿间,除此之外,滚圆雪腻的大腿肌肤暴露无遗,侧臀与小腹连接处的春光若隐若现,这般装扮既又美,看得男人罕见地有了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想要,得到她。
修炼寒血功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面对女人有了如此强烈的欲望。舌头不由得舔了舔鲜红的唇角,他本能地觉得面前的女子,是如此美味。
焰灵姬面若寒玉,似乎察觉到了斗篷下那令自己恶心的目光,俏颜露出怒色,运转内力,在双掌中蹭地燃起了两团火焰。
看到这摇晃燃烧的火焰,男子斗篷下的瞳孔顿时更亮了几分——如此桀骜不驯的烈女子,真是明艳照人,充满了男人难以拒绝的魅力;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期待征服她之后的动人景色。
“像你这样的美人,不该玩火~”
看着眼前这位明媚冷艳的火精灵,男人悄然运功,散发出一股股深厚的冰寒内力,在空气中凝成一朵朵绽放的寒冰花朵,出现在焰灵姬的身边。那蜿蜒生长的花丛,最后长到足有一人高,来到焰灵姬的眼前,献上了最为精美的一朵冰雕牡丹。
“这个,才比较适合你~”
柳眉一竖,焰灵姬瞬间感受了到男人那行为里蕴含的调戏意味,他无疑是已经在把自己当做了他的玩物。
“噌~”
冷艳美眸流露出真切怒气,焰灵姬的周身猛地燃起一圈火焰,镇散了绽放的冰花;接着,她在双手凝聚起了更大的火焰,寒声道:
“你太冷了,不对我的胃口。”
男人却并不在乎她的怒意,而是澹然地一步步走近,潋红的嘴角依稀浮出一丝妖异的笑意,缓缓说道:“你不靠近些,又怎会知道冰冷表面下的柔情似水呢~”
双目微眯,焰灵姬敏锐地捕捉到了柔情似水这个词,丝毫没有惧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冷笑道:“小心哦,上次说出这几个字的男人,早已灰飞烟灭了。”
“哦?有趣~”
男人贪婪的目光不住在她凹凸有致、饱满傲人的胴体上巡梭,尤其那双巨硕绵软,于呼吸言语间频频起伏轻颤,彷佛将要溢出胸甲的肥硕乳瓜,看得他燥火焚肝,几乎有一种忍不住要当场将她压在身下驰骋的狂野冲动。
但他不会这样做,这是对极品美人的亵渎,如此美味的女子,应当配以最温柔而浪漫的征服,细细品味她在臣服过程中的愤怒、屈辱、无奈,那真是让人陶醉的饕餮仙餐。
仅仅是想象一下,她此刻那冷傲挺拔、如白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如若有一日能向自己垂落臣服,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将自己的阳物含在口里,吞吐套弄,那该是何等让自己痴迷的享受就在男人不断打量着焰灵姬,而她却怒视对方,两人如同冰火两重天静静对峙之时,内门忽然自己关闭了。
“你来晚了。”
天泽缓缓出现在了两人的中间,阻挡住了男人那贪婪的目光。只是稍稍摆手,一旁焰灵姬便收回了自己愤怒的目光,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道曼妙袅娜的背影,两瓣翘臀随着步伐,在后摆帘布里抛得不住上下轻颤。
“你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男人藏在斗篷下的面目看不见色,哪怕嘴上说着出乎意料的评价,语气依旧是如同幽深寒冷的冰窟。
“看来你不喜欢意外。”
“我只喜欢惊喜。”
“难道现在我所呈现的,不是一场惊喜么。”天泽摆开双手,对眼前的男人似乎带着深沉的敌意,冷笑着回答。
“失去控制的惊喜,会是一场灾难。”
听到黑衣男人的话,天泽忽然颤着幽蓝色的面皮扭曲,目光中泛着浓厚的阴翳:“那恭喜你说对了,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呵,逃出牢笼的猎狗,总会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放肆。看来还是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斗篷下传来的,是冷声的警告。
“那个东西,名为兀鹫的杀手?”
“我说的是,断发三狼中剩下的那个。”
“你很在意,看来我拿对了。”
天泽微眯着赤眉红瞳,得意地冷笑着。
“你最好小心,我很清楚你的弱点。”隐藏在斗篷里的男人似乎对天泽此刻的态度很是不悦,语气里透着寒意和杀机,他更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陶瓶,澹然说道:“我既然可以把你放出来,也可以随时毁掉你。”
天泽看着那被男人捏在手心把玩的小药瓶,一段痛苦恐怖的经历在脑海里翻腾,让他幽蓝色的脸肉不自然地扭曲着,色中多了一丝怒意:“你难道只会拿这个来恐吓我吗?可笑的是,如今的我,本身就是你们的弱点。某些人要是知道了这背后的秘密,可是会不高兴哦。”
“你并不了解我们。”
“但我知道,你们需要我。”
沉默,斗篷下的男人没有说话,这是无言的承认。
“你很聪明,但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坐地起价。世上的每样东西都有它固定的价格,譬如你的百越,又比如这个。”
男人的手掌把玩着那个小药瓶,带着居高临下的得意:“虽然你的身边有一位精通各种毒物的百毒王,但很可惜,这并不是一种毒。”
“你需要永远记住,这是你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维持着你我之间脆弱的友谊。”
男人不再继续和天泽废话,转身离开,随手将瓶子向后一丢。天泽只能伸手接住,冷冷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斗篷下的男人身边再次涌出白色的实质寒气,逐渐模糊掩盖了他的身形,只留下最后一句警告:
“腾蛇化龙,三劫乃终;渡河未半,凿船必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