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质期似乎很长,被保养得很好,脱离躯干后至今肌肉紧致,从上臂中段到手指之间都完好,布着无数缝合痕,骨架粗壮,是男人的左臂。
白布一裹,家入硝子带着这节手臂去了火化室。
最后换上隔离服,踏进唯一一间不间断运转了几个月的重症加护病房。
她绕过望夫石,拿起记录板检查数据,核对无异常后签字,站到堪称医学迹的病人旁边。
即使每天都有定时帮忙按摩身体防止萎缩,但无知无觉半年还能保持紧致饱满的肌肉这件事实本身颠覆了家入硝子作为医生的常识,健美壮硕得好像下一刻就会随随便便地醒来,零咒力的天与束缚如此霸道,赋予这副身体无与伦比的顽强。
——就像那节脱离了躯干的手臂。现在只剩消失在风里的黑灰。
解开纱布,以左肩椭圆形的疤痕为界,与躯干连接的部分是泛着光泽的麦色,下方则如新生婴儿般白嫩,被迹术师一比一重构的左臂精壮健美,与床单间隔着一层空气膜。一条完美的劣弧从左胸下侧经过腹部肚脐画到盆骨之上,囊括大半个躯干,弧线内是新生的皮肤,弧线外是旧疤层叠的过往。
历时六个月、两个反转术士轮流治疗,挺过了三次无人签署的病危通知,挣扎着活下来的人。
四个月长回了残缺的肢体,六个月漫长的昏迷。
天与束缚本该在身体长好那一刻就准备好随时苏醒,所有检测手段都确认了这具身体比一般人还有健康的状态,却两个月,六十多天迟迟未醒。
是病人自己抗拒着醒来。
意识放弃了求生,身体却挣扎着宁愿短暂抛却排斥咒力的本能也要拼命活下来。她第一次见灵肉如此相忤的生命,矛盾又顽强。
家入硝子由衷地敬畏生命。
出于这份敬畏,她像往常无数次那样看向床旁的望夫石,说:“莲,别在病房里吃东西。”
怎么说都不穿隔离就瞬移进来的人敷衍地嗯嗯,边吃甜品边直勾勾地看着伏黑甚尔,就好像真正的甜品是病床上的男人。
一开始提醒只是医生应尽的责任,后来发现虎杖每次都是开着术式作为隔离、连人带椅一起进来的后也就只剩下调侃式的习惯。
她转向虎杖旁边,说:“你的弟弟们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旁边医疗柜上放着九个罐子,在伏黑甚尔还需要用呼吸机供氧时送进来的,虎杖像养植物一样每天来浇灌咒力,甚至给里面的咒胎换洗澡水,美名其曰让弟弟们替自己看着被担保人。
无论从外貌看,还是从时间跨度上看,现代人虎杖莲和加茂的咒胎九相图都没有任何除咒术师和诅咒之外的关系,就算有,也应该是《咒术最强和她认领的九个百岁哥哥》才对。
但长期在咒术界当医生,解剖了很多咒术师的遗体,唯独一点家入硝子不能更明白,不要探究沉默与异常,不要追溯遗憾与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