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寿数不过几十?年。
她在仙界也许不会死,但岁月不会停止流转,如果再拖下去,她就算回到凡间也物是人非,面对的又该是怎样陌生的景象?
所以她才着急回去。
“我的弟弟很固执。”姜真像是想起很久远的事?情,眼?波流转,微微颤动:“我不放心他。”
即便姜庭已经位及人皇,将大燕统一,姜真恍惚间还是觉得他像个孩子,还没有长大,总是对她说着一些幼稚的气话,生气时让封离滚得远远的。
她离开那么多年,姜庭一定恨死了?她,但她还是很想他。
持清耐心地听她低语,灰色混沌的瞳孔里情绪很淡,他没有敷衍,听着姜真断断续续地提起她在凡间的事?。
姜真的语气并不开心,似乎没有什么想起来值得欣喜的事?情,唯一温柔的情,只?给?了?她在皇宫里相依为命的亲人。
她有挂记的弟弟,有重要的朋友,即便如此,她还是跟着封离来了?仙界。
姜真问道:“尊君,我还能在寿数将尽前,再见他们一面吗?”
持清目光和她对上,又变得温柔似水,无声宽慰她:“我可以将你的身体短时间内提高到半,并不用?修炼。”
“什么办法?”姜真目光微微亮起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办法,如果真的可以,那她也不用?再采取天道提起的法子了?,她本就不愿与封离和女主再有什么联系。
“你过来。”
看她如此迫不及待,持清抬眸,有几分无奈,示意让姜真走近些,走到他面前。
姜真没有怀疑,走到他身前,仰着脖子看他。
持清将手轻轻放在她手指上,她手像是没有骨头,温暖柔软,如同一片云朵。
“古有灌顶之法。”持清虚虚拢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上古的修士,会通过种种手段,将修为灌给?资质低的弟子或亲属,帮助他们升仙,就像这样。”
持清的手冷得透骨,手掌贴在她手背上,十?指相缠,他的长发从她侧脸垂落,有些痒。
姜真想,他怎么知?道上古的修士如何修炼,转念又闭上嘴,持清活了?不知?道多久了?,知?道也是正常的。
持清的指尖微微移动,按在她掌心的软肉上,将她的手牢牢攥紧,无法再移动,姜真瞳孔一缩,差点将手收回来。
姜真知?道他没有恶意,但仍然因为这个动作心下一悚,寒毛竖起,生出莫名的恐惧感。
她不知?道这害怕从何而来,持清姿态优雅,态平和,但刺骨的冰凉还是从他们相连的手缓缓爬上来,寒意像一条冰冷的蛇,紧紧缠绕在她的身上,无法逃开,直至窒息。
“别怕。”持清放轻声音,再一次安慰她。
这辈子她听过的所有“别怕”,似乎都是持清一个人说的,他声音蛊人,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仿佛要将她拉进温柔的幻境,没有任何威胁之意。
也许,刚刚只?是她的错觉吧。
姜真闭上眼?,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
她隐约听到了?持清的轻笑声,随后便没有心思再去听了?,一阵微妙的战栗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做的那个梦,她躺在瑶池中?心,被那个拥抱着她的人吞噬。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泛起剧烈的疼痛,像是被烈焰灼伤,与之相反的是她和持清相握的手,无比地冰冷,像是皑皑白雪,无底深渊。
姜真咬唇,恍惚着睁开眼?,看见持清微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痛得快要看不清了?,却?又好像不只?是痛,她只?看得见眼?前那双模糊的淡灰色眼?眸,看不清她身上发生的任何事?。
姜真已经开始分不清她感受到的只?是幻觉还是什么。
有冰冷湿滑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腿,寸寸上爬,像是铁箍一般紧紧箍住了?她的身子,让她逐渐乏力起来。
她手指颤抖,面色苍白,脑海中?的情绪只?余下惊恐,但目光望进持清的双眼?,那股恐惧感竟然被异地驱散了?。
眼?前逐渐蔓开黑色,姜真一阵眩晕,脑中?再也无法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身子微晃。
持清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半跪在地上。
他看着她失去意识,没有再强行逼她醒过来,低下头,凝视着她无意识的凝眉,姜真柔软的头发散在他手上,触感很妙。
他很喜欢姜真的头发,也很喜欢她的皮肤,柔软、温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她了?。
他灰色的眼?眸里浮着一层淡淡的血红色,俊美的脸上表情很淡。
“好孩子。”持清的眼?底沉静,没有任何情绪,声音温和,却?姿态强硬,一点点侵入姜真的梦。
——
姜真再次睁开眼?,躺在一张很陌生的床上,当她看第?二?眼?的时候,又突然发现这床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刚来仙界时,暂时睡在封离的寝宫,床榻也是原来的,后面封离让她一直住在这里,便重新换了?些精致的物件。封离对自身要求不高,床并不精贵,只?是普通的仙木。
姜真从床上爬起来,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刻,持清那双淡然的眼?睛,到现在还让她心悸。
她在榻上缓了?一会,才开始重新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天命阁,又不是天命阁,准确来说 ,是多年前天命阁的样子。或许她在做梦,又梦到了?以前的回忆。
总之,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纵然往日里她和封离有过情投意合,让如今的她看,也只?是徒增恶心罢了?。
姜真不想再折腾,就这样散着头发,随意披了?一件外衣走了?出去,这时天命阁的侍女里,还没有垚英,封离给?她送过几个花,时间久了?,她们就不安分起来,姜真也无心管束她们。
其中?一个花正站在门口,见她出来脸色一变,眉梢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