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子羽一笑,眼眸里仿佛洋溢浅浅的光泽:“鹿祝史说得不错,从前,的确是我不愿,而不是我不能。”
鹿安清凝眉盯着公西子羽。
他说的并非狂言,乃是事实。
公西子羽,不是被囚禁的雏鸟,而是自愿入樊笼的大鹏。一旦大鹏不愿再被困在笼中,他想要离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鹿安清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所以,公子想说,当时存在的问题,便是引发一切的原因?”
“今日我在史馆所言,并非虚言。”公西子羽的声音轻柔,缓缓道来,如似水的清流,“所谓触须,在我身上,的确有过片刻的显露。”
他看向鹿安清,一双眸子清透。
“就如同那日,鹿祝史在城南,面对那只灾祸一样。”
怪异的触须从人的肉|体上恣意蔓延……以摧枯拉朽之势撕裂了玄级灾祸!
鹿安清:“……公子此前不是说,这是无形之物,只能靠人感知?”
鹿安清看不到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意识蔓延的触须,只是依稀靠着感知,察觉到应当是有的。
公西子羽抬手触碰了下自己的眼角,淡笑着说道:“这双眼,总是有点用处。”
鹿安清:“那公子是承认,这接连两次戏弄我,是有意为之了?”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公西子羽苦笑着摇头,轻声细语地说道:“若我知道,或者可以控制,就不会来寻老师。”
他朝着鹿安清示意,然后闭上了眼。
鹿安清一下子知道他要尝试什么,下意识将身体往后靠,一下子撞上了椅背。
……什么都没有。
这寂静屋舍内,只有闭着眼的公西子羽,和身形有些紧张的鹿安清。
并不存在什么额外的怪异。
片刻后,公西子羽睁开了眼。
“方才我想要使用你说的那种能力,却没办法挑起一点点反应。”他道,“就如我也无法看到自己身上,到底是不是存在着那样的触须。
“若非祝史接连两次都与我接触时有所……不便,不然,我也不会怀疑到自己。”
话及此,公西子羽轻轻叹了口气。
这话可信,却也不可信。
公西子羽看着温润如水,可鹿安清和他几次接触下来,深感此人不可测。
他要是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只靠着宁皇后苟活,是不可能养出这样通身的气派。纵他再低调从事,可这数次来,但凡和公西子羽有所接触者,谁能真的将他无视?
鹿安清叹了口气,又聊了些关于此事的猜测,总算勉强打消了心中的猜忌。
刚想送客,便看到公西子羽主动辞行。
鹿安清自无不可,起身送客。
一路送到门外,早有马车等着,车夫是个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陌生面孔。
马夫和非石行了礼,待公西子羽上了马车后,车帘忽而又被掀开,露出他的面容。
“鹿祝史,那日我相赠的玉佩,最好还是带在身旁。”公西子羽敛眉,带着浅浅的忧愁,“说不得有用,也再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鹿安清欠身行了礼,马车这才缓缓离开。
阿语站在鹿安清的身后,欲扶着他往里面走,却看到刚走了两步的鹿安清若有所思地回首,盯着远去的马车。
阿语:“郎君,是这位羽公子,有什么不妥吗?”
鹿安清:“……无事,回去罢。”
方才公西子羽提起那枚玉佩的口吻,好似有些怪。
…
渐行渐远的马车上,非石正跪在角落里,深深地趴俯下去,语气略带一丝紧张颤抖:
“主子,官家对您最近的行踪很上心,已经派人盯着。”
“今日我拜访老师,求教祝史,有何不妥吗?”公西子羽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就让父皇盯着罢。”
非石心稍安,又说了几件事,看着公西子羽闭目养,就跪坐在角落里安静下去。
这不算大,也算不得小的车厢空间里,非石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越来越拥挤。
呼吸间,总有湿|漉漉的感觉。
他下意识看了眼主子。
公西子羽拄着侧脸,微合着眼。
眉目隽永,甚是光风霁月,好似一副漂亮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