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这件事是她操之过急,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不愿意拖下去。老寨主钟元正去世的早,李山算是她半个长辈,她哪敢让对方在地上一直跪着?钟杳连忙过去扶起李山,将对方带到自己房间,道:“大山叔,你有话便直接说,这样磕头是要折我的寿啊。”
李山此刻紧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道:“大当家若是真将我放在眼里,前些日子便不会一意孤行地颁布那样的命令。你自小就有侠气,和你爹一样,我们这寨子名为匪类,做的却是劫富济贫之事。可你现在,却连这样的事都看不下去了!不让大家行劫匪之事,你要寨子里的兄弟以何为生?”
钟杳拍着李山的背给他顺气,安抚道:“大山叔,你不要急,且听我一言。我们这么大的寨子,说句不好听的,寨子里的人是良莠不齐。就算初衷是好的,执行下去也未必是当初的命令。更何况,我读的书愈多,愈觉得去判断何人该劫、何人该济是圣人做的事。那富甲一方的,也有与人为善之人;那穷困潦倒,也可能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更何况,无论理由再高尚,我们做的到底是抢劫之事,若是有心人想要攻讦,随手便可拈取一个理由。这偌大的夷江寨,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岌岌可危。”
李山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让你读书了,说起话来道理一大堆,还文绉绉的。”
见他没有直接反驳,钟杳知道他有些被说动了。
“可你叫大家伙种地又是什么个意思?靠种地想要养活这泱泱大寨,你是做梦吧!”
“自然不能光靠种地谋生,可种地一事,却能让那些不踏实的、还妄想不劳而获之人自行离去。挑去那些坏的,剩下的兄弟们便是相对可靠些的人了,我想向那些山庄学习,做个正经收徒,靠田地、束脩和保护费发展的门派。”
“……若是能做的自然是好的,可会有人买账吗?”
“夷江寨从前的恶名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我们说要向些富户收保护费,方圆百里,莫敢不从。但后续工作要做好了,收了保护费,这方土地就得护好,时间久了,威名自然就打起来了。”
李山思考良久,道:“也罢,便依了你吧。”
趁李山思考,拿起画笔随意涂鸦几笔的钟杳放下笔,将纸展开一吹,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交给李山。
“大山叔,你帮我交代下去,找一下画像上的这个人,他叫郁常。若是他会武功,就客客气气地骗上寨来,若是他不会武功,就痛痛快快地绑上寨来。”
李山疑惑地接过这纸,看到画像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大山叔,你别看这画看起来怪,分开看五官是绝对的写实,保管他们一看到郁常就能认出来。”
李山半信半疑地下去了,钟杳想着那张画笑了起来。她不是画不出好看的图,但总想着郁常看到自己用这么一张十分难以描述的画像找他会是怎样的情。
也许郁常并不在这世上,但她会把每一世当作有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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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寻和郁常跨着骏马缓缓前行。
郁常低垂着眉眼,懒得去看身边之人那花枝招展的样子。卞寻虽说是个男子,但那股风流浪荡劲,实在是让人可望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