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岁起,至今已有十五年。”
“五岁?五岁怎么学医治病?”她五岁的时候字都没认全。
“只是认药背书,不求甚解。七八岁时,才开始学药理行经。真正给人诊脉,已经是十三四岁时的事了。”
“好厉害……”
端阳在宫中憋久了,也没有个说话的人,觉得葛冬青的经历很新鲜,想问他师从名医,第一次看的病是什么,葛冬青已经收拾好药箱,告辞离开。
端阳不好耽误他,让结因送送他,心想可以明天再听他讲故事。
第二日,葛冬青按时来请脉,端阳问出昨天没来得及问的问题:“我听说你的师傅是葛仙翁,他是不是只看疑难杂症,那你第一次看病难吗?”
“家师确实是葛仙翁,”葛冬青竟不知世人对他师傅有这样的误解,亦或只是不谙世事的公主如此理解,有些想笑,“确实有很多重症之人找师傅医治,但是师傅也会给山下的村民看诊,所以臣第一次看的病,不过是普通的风热。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摸脉摸了很久,还诊错了。”
端阳听罢哈哈大笑,“那你师傅罚你没有?”
“师傅脾气很好,不曾罚过臣,”提到师傅,葛冬青语气温柔,似十分怀念,一边收回脉枕,“今日的脉已经请好了,臣先告退了。”
他把脉可真快,端阳心想。
就这样每次趁把脉时说上一两句,如此三四天,端阳竟也学会了甘草黄连。
在黑汤苦药中度过了辛苦的一月,天气开始回暖,猝不及防袭来一阵春寒,炉子里慢慢减下来的炭又开始火热烧起来。
端阳看着一丝飞灰也没有的银丝炭,一拍额头,突然想起正月里想让结因给秦异送炭,结果一病就忘了,连忙让结因带了炭去秦异府上。
多日不见,也不知秦异在忙什么。练琴还是练字?哎呀,他不会在太学念书吧,那结因可见不到他了。
端阳呆坐一边等着结因回来,侍女喊了两声她才回。
“公主,太医来请脉了。”
“哦,”确实是时候了,她都忘了,“快请。”
来者却不是葛冬青,而是年近四十的陈太医。端阳细问方知是父王最近精有些萎靡,传了葛冬青去看诊,以后她的脉便由陈太医请。
出不了这个门,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端阳心中默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
幸好没过几天药就停了,六英夫人这才准许她在宫中闲逛。
可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这日一大早,端阳前去六英宫请安,陪夫人用了早膳,听夫人吩咐绿蒲去太宰署取日用之物,连忙讨好说:“儿臣替母妃去取。”
“你又想跑出去玩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太宰署就在宫城,儿臣如何出得了宫。”
六英夫人只当端阳有别的方法跑出去,觉得关了她一个月也够了,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再关你半个月。”
端阳拼命点头,当即就跑去了太宰署,替六英夫人取了东西,拐个弯就去了太医署。
太医署内,葛冬青正在配药,刚戥好最后一味,抬头看见端阳公主站在门口,躬身一揖,笑问:“公主怎么来了?”
“我替六英夫人取东西,顺便来太医署看看,”端阳说着跨门而入,走到药台前,指着他刚才用的小铜秤,问,“这是什么?”
“戥子,用来称药的。”葛冬青一边包药一边解释说。
端阳见他已经不用,拿过来玩了玩,又问:“我听说你最近去给我父王看病了,我父王身体还好吗?”
葛冬青手中的药纸一下没折好,撒出来一块天麻。他捡起来重包,回答说:“还好。”
“嗯,”端阳点点头,把手里的秤伸到葛冬青面前,“这个怎么看?”
“这是一两……”葛冬青指着秤杆上的刻痕一点点教她。
学生太好,老师也很认真,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不远处一个浅青色身影。
他站在春初微弱的阳光下,却被日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微缩的瞳孔里映出少女高兴得摇头晃脑的背影,他听见她说:“我前几天翻书,冬青,原来是一味药材。”
葛冬青回答:“是,气甘味苦,性凉无毒,去风虚,灭瘢痕。”
以葛冬青之能,必定与医书上一字不差。果然,她夸道:“你记性好好。”
原来她从来不吝赞美之词,永远一视同仁,不管对谁。
有风吹过,袭来一阵寒凉。他的四肢已经冻僵,再多的银丝炭也暖不回来。
他不会用这样冰冷僵硬的手指弹琴,给她。
僵直的四肢让他成为一个完全静默的旁观者,可还是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正在闻药的端阳看见葛冬青一直微笑着盯着屋外,转头一看,见秦异就站在外面,随手就扔下了手里的药材,向他奔去,一边喊着:“子异!”
“你怎么来了?”端阳未曾想过能在这里见到秦异,高兴之余又开始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不回答,只是和葛冬青对视,面无表情。
“哦,”端阳反应过来,和葛冬青介绍,“这是秦七公子异。”
从来温和谦让的七公子,不行于色时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冷峻。
葛冬青向秦异颔首,微笑道:“秦公子。”
“子异,这是太医署的……”
不等端阳说完葛冬青的来历,秦异已经开口,称他全名,“葛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