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依言打开盒子,便见里面放着几张折好的纸。
纸笺?
拿起纸笺,展开,看到开首三个字,端阳拍案而起,“《光陵赋》!”
《光陵赋》,奚子之曲,久而未闻其音。
五年前,奚子病逝秦国乐宫,因未得传人,《光陵赋》成为绝响。她的老师吕信酷爱琴音,十分惋惜,经常和她说起这件事。
没想到,世上仍有《光陵赋》之谱,就在秦异手中。
端阳一声惊呼惹得结因也十分好,凑近一看,万分惊喜,“这真的是吕大人心心念念的《光陵赋》?”
可不就是世人苦求的《光陵赋》吗。
结因觉得端阳脸色忧郁,不解问:“公主得了吕大人钟爱的琴谱,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是,老师若是看到此谱,必定欣喜若狂,但是……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也敢收,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与这薄薄几张纸相比,她之前所赠清霜剑,也不过微末世俗之物罢了。
端阳把烫手的盒子推到结因怀里,“还回去。”
结因捧着盒子,十分为难,“收东西容易,还东西难,这收都收了……”
结因话未说完,端阳一个眼刀过来,结因只得知趣闭嘴。
于是当天下午,端阳又去了东三街。
还东西。
前两次来时,端阳都在外面,只是觉得这里位置偏僻而已,进门才知道门庭之内到底有多冷落。虽然府邸不小,但算上终南,上上下下加起来只有七个奴仆。所用之器物,皆暗淡简陋。
端阳跪坐在硬邦邦的席上,有些难安,秦异却安之若素,给她斟了一杯水,请她一尝。
端阳不失礼仪地接过,本只是客气微微抿了一口,不想入口却十分轻浮,甘滑胜山泉,是极佳的水,许多人竞相追捧的泉水也未必有此水好。
“这水……好轻灵啊。”端阳有些惊诧,他虽然居住简陋,但细处却如此雅致。
“府上没有好茶,恰好前段时间无事,在书上看到养水之法,试了试,还不错,”秦异又给端阳斟了一杯,“公主若是喜欢,异可以把这个法子告诉公主。”
原来赵翊所说没有茶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可惜那个小子不识货,还倒告恶状。
说起来,她也不是什么精细之人。
端阳摇头拒绝,道:“公子好心,可惜我是个粗笨的人,学不来这些高雅之事,偶尔能来公子这里尝一口就罢了,自己弄起来肯定一团糟。”
说着,端阳又招手让结因将木盒放到案上,说:“端阳还玉,只是举手之劳,不足公子挂齿。结因不识,收了公子如此珍贵的东西,实为不妥,还请公子收回。”
盒子虽没有打开,但秦异知道里面原原本本放着琴谱,她今天来也只为还东西。不过她来得比他预计的早,琴谱最早明天才能送到吕信手里确认真假。
秦异指着盒子,打趣说:“只是一个樟木盒子、几张纸,加在一起不足一金,比之公主所赠清霜剑,更是不值一提。”
“公子莫要玩笑了,”端阳点破,“《光陵赋》之谱,千金难求。”
“那个?”秦异不以为意,给终南使了一个眼色,又云淡风轻地对端阳说,“只是异闲来整理的,异还有一大本呢。”
才说完,终南已经去而复返,呈给端阳一本书。
封面上有“奚氏琴谱”四字,内页全部是手稿,虽然涂抹痕迹严重,但是随便一翻,全是失传的奚子之音。
“此书藏于秦国宫廷,异也是不小心从祕府书库翻出来的,一时好借出来看看,结果不小心带到赵国来了,”秦异见端阳看得认真,说,“公主若是喜欢,异整理好之后再奉上。”
看得出的端阳被秦异的大度吓了一跳,连忙把琴谱塞回他手里,“这是公子的东西,我怎能夺人所爱。”
秦异低头看着手里有些老旧的琴谱,微笑道:“异,并不爱此物。”
“公子不必哄我。公子若不爱,当初为什么会借看?”
谎言被戳破,他也不恼,冲着她浅笑,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状。
最后《光陵赋》也没有还成。端阳请老师吕信看谱。吕信曾经有幸听过的一段《光陵赋》,和此谱上所记一般无二,断言是真的。
夜里,端阳拈着琴谱,又来回看了好几遍,一边默赞秦异抄谱工整,一边叹气。
处理完琐事的结因跨门而入,看到端阳眉头都要拧到一起了,拿现学的诗文宽慰端阳:“‘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公主就不要天天愁眉苦脸了。”
端阳嘴角微挑,刻意为难结因:“木桃报琼瑶,那他现在送我的是琼瑶,我应该回报什么?”
结因脑子转得飞快,立即答道:“公主对秦公子的一片冰心,多少桃子美玉都换不来。”
“油嘴滑舌。”端阳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如是评价,叮嘱道,“你千万记得不要到处说这些事。如果有人问起《光陵赋》,你就说是我偶然间得到的。”
“嗯,知道了,”结因点头,从袖子里掏出官署拟好的宴请名单给端阳,“对了,公主生辰将近,宴请的名单已经拟好了。公主看一下,有没有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