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恋这张床,贪恋床上的小也,像小禽鸟一样流着泪啄吻他的小也,身上有他味道的小也。
他变得不对劲了。
谢朗僵持在那,可却让黎江也又胆大了一些,他拉住了谢朗的手,牵引着,一起放在自己耻骨那隐秘的刺青上。
谢朗像是被黎江也的皮肤烫到一样战栗了起来。
“朗哥,你喜欢吗?”
黎江也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问得直接,可情却带着一点羞怯。
谢朗多么怕弄疼黎江也刚刚受过伤的皮肤,可当他看着月光下光裸的身体上那墨青色的狼头时,所有的意志力都不复存在,指腹缓慢地摩挲而过,像是自己所有的贪恋、还有珍重都凝聚在了指尖。
他终于异常艰难地说:“……喜欢。”
黎江也轻轻地笑了。
谢朗就是这么好。
谢朗从不说谎话,哪怕是再不想直接回答的问题,哪怕是保持着坚硬的沉默,也永远永远不会说谎话的。
谢朗说:喜欢。
他喜欢他的刺青。
黎江也躺在床上仰头望着谢朗,他是温存的,因为被谢朗抚摸着,眼几乎带着湿润的柔情:“朗哥,我是你的。你知道吗?”
我是你的。
谢朗沉默地、无比珍重地回味着这四个字。
与他身家地位相当的人大概都不会觉得拥有很难,钱、房子、基金期权、资产,那样的东西一件件确凿地挂在名下,很难不感到狂妄。
可谢朗不一样,从小到大,他只记得失去的感觉。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明白了拥有的滋味。
那一瞬间,竟好似万籁俱寂——
拥有是小也把他刺在身上,在月光下看着他微笑。
……
黎江也的身体像是月下的河流,他就这样引着谢朗,从幽秘的地方迂回而上,然后把谢朗停泊在胸口上,让谢朗听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在做爱后这样光着身子缠绵过。
黎江也一直紧紧地握着谢朗的手掌,像是一种没有尽头的痴缠,而谢朗也一直都非常耐心地被他这样握着,没有一点挣扎,直到黎江也的手指往里滑去,开始抚摸他手臂内侧那道狭长的伤疤时,才忽然身体一僵。
“小也。”谢朗有点不自然地开口,但是仍然没有把手掌抽回去:“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在委婉地拒绝着。
黎江也却没有松手,也没有低头去看,只是用五指无比缓慢地摩挲着那道伤疤,像是想把那里粗糙的纹理刻印在自己的指腹上——
有七八厘米那么长,和动脉只有毫厘之隔,是非常骇人的伤口。
“嗯。”黎江也明明是轻声应着,可却有点答非所问:“缝了十四针。”
“……”谢朗深吸了一口气,但没有开口。
他从不喜欢提起这些,像是那天晚上血染红了雪地的人不是他。
“朗哥,你不该和人打架的。”
黎江也抬起眼睛看向谢朗:“前两天那次,其实不用那样动手的。”
谢朗那双漆黑的眼睛顿时深沉下来,带着一点冷意:“没什么好怕的。”
“可我害怕。”黎江也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忧郁的温柔:“朗哥,你生气时很吓人的,你知道吗?”
谢朗感到困惑,他不明白黎江也眼里那忧郁的来由,但他本能地要对此严阵以待,又像那天晚上一样解释道:“小也,我说过了,我不是生你的气。”
可黎江也忽然仰起头,脉脉地看着谢朗,那简直是能把人融化的眼:“朗哥,你好傻。”
谢朗不由怔住了。
黎江也轻声继续道:“我从小到大都在和人打架,但打架其实就是要在心里知道害怕才行的,因为知道害怕,下手才会有分寸,所以没什么。你不一样,你是好学生,你根本就不会打架。朗哥,我只是怕你这样会伤到自己。”
谢朗沉默了许久,在反复地迟疑之后,终于面无表情地说:“是他们该死。”
他说的是“他们”,黎江也猛地意识到。
谢朗很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剩下的那几个字几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尤其是当年那个——小也,他该死。”
六年过去了,可当提起那件事时,他那双狭长的眼睛还是会因为愤怒而变得漆黑。
谢朗从来都不喜欢回想那个晚上,所以他也从来不和黎江也提起,甚至连身上那道伤疤都始终无视。
或许是因为这样封闭了记忆,当真的回忆的时候甚至不记得那么多的细节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雪夜,他是临时被黎衍成叫去少年宫帮忙接黎江也下课的。
北方的冬天,八点钟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少年宫出来的那条路有好几个拐弯,但却隔上好几米才有一个昏暗的路灯,他记得他第一遍走过去时没找着黎江也,又折返回来时才忽然听到有很细微的呜呜声从边上传来,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摸索过去,终于在一个小巷子的墙角找到了黎江也——
少年的芭蕾舞服被脱了一半摁在雪地上,一个漆黑的人影压在他身上胡乱摸着,而远方暗淡的路灯几乎照不过来,只有黎江也那露出来的一截细窄的腰身却明晃晃得,好像比雪地还白。
那之后的事情就真的变得模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