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现实中也存在着这样一棵半边红白的因缘树?
青泷的思绪一瞬间被打断。
她靠在假山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全身警惕。而来人似乎也并不打算隐藏,脚步声很重,还有他身上熟悉且独特的帝王之气。
幽深的假山里黑漆漆的,只有两边洞口投射进微薄的阳光,隐隐绰绰勾勒着秦曜锋利的下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少女蓝衫衣裙被风轻扬,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在害怕我?”
洞口连接着一片无垠碧蓝湖泊,湖泊边栽种着一排高大的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一根根绿枝条垂在水中,激起圈圈浅浅的涟漪,如一副宁静的青绿春画。
青泷转过身来。少女眉眼澄澈清丽,美好的像是从青绿春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充满了不真实感。
秦曜捏了捏手指,尽管他的眼冷漠,胸口的活物却控制不住没来由地慌乱,恨不得立刻将眼前人拥入怀中,然后用铁链狠狠牢固地锁起来。
生怕她又回到画里。回到那些他日日夜夜捧着看了无数遍的画里。
没用的东西。秦曜脸色顿变,伸出手沉闷地锤了一下胸口。
她不是青泷。她是农家弟子上官泷。
只是太像了。
太像了,像得让他恍惚,让他痴狂。
青泷看不明白秦曜这些怪的举动,也根本无意关心和猜想。
她定定地迎向秦曜的眼睛,仰起脸回答他的问题:“不曾。”
“不曾。”秦曜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冷冰冰地向前走近几步:“那你怎么躲着我?”
视线交汇,像是两把冷剑在空气中相接。
青泷依然是简短的两个字:“没有。”
“试练之境中,我们从没遇上过。”
“无缘。”
秦曜不再说话,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沉默的假山洞窟气氛压抑,像是一口死气沉沉的棺材,而洞外的湖水活活地流淌着,是灵动而充满生机的。
青泷就站在洞口,半边身子在洞外,眼看着秦曜越走越近,她眸如点漆,目光不惧,立刻翻转手势。术法还未结成,却听到秦曜蓦地静静向后退几步,他垂了垂眸:“别动。”
元炁在青泷的五指之中萦绕,她停顿片刻,不知道秦曜到底想做什么。只觉得他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寞下来。
他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情莫测。
“我也不动。”
这个农家女弟子疯了,好不容易走到最后挑战,若是随意动手,就会遭到淘汰。秦曜眯起眼睛。
她就这样惧怕我么?是因为上次在润禾镇的夜晚?
秦曜不再深究。他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
他的心只是不停地想,此时此刻,他和她都不能被淘汰。
因为——
秦曜望着如此相似的身形与气韵。
他还没有看够。
为此,他有必要伪装出几分正常来。无论内心是怎样叫嚣着要将她的每一寸都揉进自己的身体,是多么想将她逼退在岩壁上,用宽阔的手掌蒙住她的脸,命令她唤自己“太子殿下”,在他的耳边一遍一遍,怎样也听不够。
秦曜硕大的喉结滚动着。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一笑,用脚踢了踢地上摆成特定造型的石头。
“你说,这些东西真的能招魂?”
青泷不说话。
她同秦曜早就没什么好说的。
对方似乎也并不在乎她有没有说话,甚至有没有在听。幽暗的流光在秦曜漆黑的眼底不断波动。他看着她,兀自叹了口气:“可是,如果连魂魄都没有了,该怎么办?”
青泷仍然沉默,眼平静。
光将她的每根发丝染成浅金色,湖泊的对岸有一座白塔,高耸如云。
而假山洞窟里则黑沉沉的,压在秦曜头顶,让人想起乌云聚拢翻滚,晦暗从天边不断逼近漫延。
“或许这样也好,她永远也不会属于任何人了,任何人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她……”秦曜一边说着怪的话,一边凝望着她,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
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极其痛苦起来。
塔,乌云,这样平静的面庞……
脑海中最深最不愿想起,却也永远难以忘记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秦曜像魔怔一般,摇晃着身体,伸出手:“青泷——”
面对着这样像的人,他根本伪装不了正常。
他一刻也伪装不了。
青泷的经下意识地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