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盛兮颜早早歇下了。
她刚重生时,有惊有喜,更多的是惶惶不安,生怕这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上一世那种死不瞑目的境地。
但这一夜,许是终于摆脱了那桩坑人的婚事,盛兮颜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又一如往常去正院请安。
在盛老太爷和太夫人相继去世,并过了孝期后,盛家就分了家,如今这盛府由刘氏当家。
盛兴安除了继室刘氏,还有三房侍妾,刘氏生有一儿一女,其他侍妾也都各有所出。
刘氏穿了一件朱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笑盈盈地坐在堂屋的罗汉床上,温柔和善。
待众人请过安后,刘氏早早就把大家打发了,只留了盛兮颜下来,说道:“今日,永宁侯府会来退亲,你父亲早朝后就会回来,你先在我这儿坐坐,与我说说话吧。”
盛兮颜和镇北王世子的亲事是太后亲赐的,永宁侯府在得知后,为表郑重,昨天晚间就特意派人上门递了贴子,说是今日会过来交还庚帖,两家正式退亲。
盛兮颜应了。
她杏眼明亮,肤似初雪,眉若远黛,就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儿,柔美娇嫩。
刘氏忍不住去看她。
在她的脸上,刘氏看不到半点惶惶不安。
明眼人都知道,镇北王府确实尊贵,但镇北王世子他人都没了,再尊贵又能如何?
等她嫁过去后,就知道日子难过了。
刘氏用帕子按了按唇角,说道:“颜姐儿,我和爹给你挑了四房陪房,一会儿就让人把花名册给你送去。”她故意提了盛兴安,就是要让盛兮颜不能拒绝。
盛兮颜看了一眼钟漏,没有应声。
刘氏皱了皱眉,正要再拿盛兴安来压她,盛兮颜话锋一转,不但没有应下陪房,反而说道:“母亲,您把芳菲要回去吧。”
刘氏听着微怔:“芳菲伺候的不好?”
芳菲惊了一跳,连忙看向刘氏,生怕她觉得自己没有当好差。
盛兮颜叹声道:“女儿少了一朵珠花,是赤金镶玛瑙的,当年祖母生辰时,母亲专门请金玉斋的人来为我们姐妹打造的。”
刘氏听明白了,她看了一眼芳菲,沉声问道:“你是说,芳菲拿了你的珠花?”
冗长的静默后,芳菲从盛兮颜的身后走了出来,跪下去磕了头:“夫人明鉴,奴婢没有。”
“颜姐儿,你是不是弄错了?”刘氏蹙眉,目光移到盛兮颜的身上,无法苟同地说道,“芳菲这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个好的,断不会做出这样背主的事来。”
她甚至没有多问几句,就认定了是盛兮颜在无理取闹。
芳菲大为委屈,扁了嘴道:“奴婢是有一支赤金镶玛瑙珠花,可那是姑娘昨日赏的!姑娘要是后悔想拿回去,您大可以直说,为什么要污蔑奴婢!”
芳菲眼含泪光,脸上写满了受了冤枉后的愤慨:“奴婢这就去把珠花拿来,夫人一看就知!”
刘氏眸色微沉,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孙嬷嬷,你就跟芳菲走一趟吧。”
刘氏从头到尾没问盛兮颜的意思,自己就替她做了决定。
芳菲愤愤不平地跟着孙嬷嬷走了出去,看都没看盛兮颜一眼。
角落的香炉飘散着袅袅青烟,清香弥漫。
刘氏仿佛这时才想起了盛兮颜,含笑着安抚道:“颜姐儿你放心,要是芳菲真敢背主,我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盛兮颜谢过,说道:“母亲向来公正。”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倒让刘氏听出了一点嘲讽的意味。
刘氏眯了眯眼睛,有些摸不准她的意图。
堂屋里再度静默了下来,唯有茶盖碰撞茶盅时发出些许声响。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芳菲和孙嬷嬷就回来了,带来了一朵珠花和一本账册。
孙嬷嬷亲手把账册和珠花呈给了刘氏,说道:“夫人,这账册是奴婢亲眼看着芳菲拿出来的,没有涂改过。账册上记着,大姑娘昨日赏了一朵金玉斋的赤金镶玛瑙珠花给芳菲。”
孙嬷嬷把账册展开到这一页,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芳菲站在下头,她下巴微翘,凛然不屈。
刘氏看了一眼账册,点了点头,说道:“想必颜姐儿一时忘了,还好只是一场误会。”
她吩咐道:“孙嬷嬷,你把珠花拿去给大姑娘,还有这账册。”
孙嬷嬷应声去了,走到盛兮颜跟前,恭敬地把珠花和账册都交给了她。
“夫人。”芳菲哪里肯就此罢休,委委屈屈地说道,“求您为奴婢做主,不然,奴婢怕是得一头撞死了。”
刘氏等她把话说完,才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也真是的。你家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一会儿我再补一对珠花给你也就是了。”
“可是夫人,”芳菲眼睛红彤彤的,可怜巴巴,“奴婢……奴婢虽然低贱,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她抹了一把眼泪,一副只有一死才能以表清白的样子。
“哎。”刘氏叹了一声,迟疑地看向盛兮颜,说道,“颜姐儿,你看……总不能逼着这丫头去死吧。”
两人一唱一搭,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盛兮颜认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