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臣扒开那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男孩儿一点反应都没有。江酒臣“嘶”了一声,咬破指尖,血珠沁出来,他在男孩的人中上抹了一下,血珠立刻浮了起来,江酒臣抽手,一股黑气从男孩的鼻子里冒了出来,紧紧地黏着红色的血线。男孩父母目瞪口呆,其父惊讶地退后了一步。黑色涌尽,男孩扑通一下倒在床上,其母扑上去抱住他。黑雾如绸带般在空中飘荡,江酒臣攥紧手掌,黑雾散去。
男孩的父亲如梦初醒,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说:“高人!高人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男孩的母亲也跪了下来,还未开口就泣不成声。
江酒臣沉默半晌,开口道:“他命中无死劫。”话罢转身离去。
赵黎在走廊里等他,见他出来,站起身来,两个人并肩离开。赵黎说:“那孩子的大脑没有检查出来任何问题,但就是痴呆了。不知道你要什么,其他指标我也看了,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胃部也很大的毛病,这么小的孩子,也挺怪的。你那边怎么样?”
“丢了一魄,这辈子都这样了。”江酒臣轻描淡写地答,面色较之平日却要正经许多。有一件事情他很在意,刚才的浊气,分明就是魑魅的手笔。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江酒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折返,赵黎以为他发现了线索,忙跟上去,问:“怎么了?”
“我得打针狂犬疫苗。”江酒臣说着把指尖伸到赵黎眼前。
第2章 无言之牢(二)
衡源二中依山而建,占地面积极大,这里远离居民区,人烟稀少,几乎与外界隔绝。
江酒臣在夜里使的小法术在白天不能乱用,两个人开车到山脚下,花了二十多分钟。
“能感觉到什么吗?”江酒臣看了一眼山上黑压压的浊气,问赵黎。
“不太舒服。”赵黎说。他也四处打量起来,下车之后他就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抑郁之事压在心头一般。
“去那个学校看看吗?”赵黎问。
“不急。”江酒臣说,“先进山。”
他说着向前走去,回头看了赵黎一眼,说:“我昨天在这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是没能抓到,看你的了,赵大队长。”
脚下的枯枝咔嚓作响,二人一前一后向山里走去。这里气温要比县城里低上几度,人迹罕至,更是增添了几分凄凉。走得越深,越发分不出这到底真的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内心的主观因素在作祟了。
学校建在这种地方,难道不觉得凄清吗?
江酒臣虽然看似茫无目的,实则一直在追着昨天留下的线索,最初的痕迹消散掉,他们很快来到断点。这里距离学校很近,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教学楼的楼顶。昨天的气息就断在这附近,江酒臣虽说是要赵黎来帮忙,却什么都没有说。赵黎跟着他走了这许久,已没有几分耐性,眼看着这人一直在这附近兜圈子,赵黎正要开口,江酒臣却是一摆手。
这人少有的正经,眉头微皱,问:“怀安县里有监狱吗?”他看向赵黎,说:“或者说,这座山里有监狱吗?或者戒毒所?”
不知道江酒臣怎么突然问这个,赵黎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没有。”
“怪……”江酒臣轻声道,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面。赵黎凑到近前,也凝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江酒臣翻转手掌,掌心金光一闪,一巴掌拍在赵黎的后脑勺上。赵黎正欲发作,却见眼前的地面上,隐约可见四个蹄状的脚印。
“嗯?”赵黎皱眉,问,“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患鬼留下的踪迹。” 江酒臣往山林深处看了一眼,语句微顿,“一种由监狱中的怨气而生的鬼怪。”
“他是那个凶兆的起因吗?”赵黎问。
“不知道。”江酒臣收回目光,“事情发生之前,一切都是没有定论的。先去那个学校看一看。”
“江不知,怪不得你工资低,养你也无甚大用处。”赵黎奚落他道。
衡源二中的整体出现在江酒臣和赵黎眼前时,两个人都觉得大不对劲。这整座山中弥漫的堪称密不透风的黑气,竟然都是从这个学校散发出来的。在江酒臣眼中,整座学校的上空一片乌黑,宛若黑云压境,直叫人喘不上气来。而让赵黎觉得异常的,则是学校高高的围墙——他上次见到这种建筑,还是在精病院里。
“这个学校不正常,得查探一下。”江酒臣沉声说。
三个学生在这里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情,学校居然一声不响,肯定是有问题。赵黎难得认同江酒臣的观点,朝学校大门口走去,刚迈出两步就把江酒臣一把拽了回来,问:“你干什么去?”
“调查啊。”赵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人家封闭学校,你一不是学生二不是家长的,凭什么人家放你进?”
赵黎伸手进怀里,警察证还没等掏出来,江酒臣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说:“你好,我是警察,我发现你们学校可能是有点问题,先来通报你们一声,虽然问题不一定在你们,但是藏在里面的鬼啊怪啊什么的肯定收到我发现猫腻的消息了,我就是来打草惊蛇一下,是这意思不赵队?”
从来没断过这种鬼怪案子的赵大队长自然习惯性要走办案流程,被江酒臣这连珠炮似的一阵发问,居然懵住了一小瞬间。江酒臣用“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说:“先在周遭转一圈,晚上偷偷潜进去。”
经过下午加上傍晚的摸索和踩点,江酒臣终于琢磨出了潜入学校的最好路线,晚上十点钟,两个人从教学楼后面的围墙翻了进去。
楼后面黑漆漆的,两个人摸索着往前走,刚绕到正面来,一阵如同万马奔腾的脚步声纷涌而来,两个人忙缩回身子,在楼门口昏黄的路灯之下,一群学生从正门,侧门,疯狂地跑了出来,朝宿舍方向飞奔。
赵黎转过头来,见江酒臣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很是疑惑,江酒臣问:“这都几点了?还上课呢?这下课怎么跑得像是被狗追了一样啊。”
“哪个高中生十点之前能放学?”赵黎怪地看向他,“你是古代人吧?”
“是。”江酒臣回答。
赵黎没闲心跟他抬杠,说:“我也不知道他们跑什么……”他说着表情一惊,难不成后面有什么非人类在追他们?
江酒臣又一把把赵黎拽了回来,无奈道:“不要想象力那么丰富,要是什么东西都敢这么明目张胆,那我这饭碗真是保不住了。”他掏出一张符塞进赵黎的兜里,说:“这里气氛太不正常,我担心今晚要出事情。”
偌大的教学楼,容纳了几千名学生,只在五分钟之内,一切归于了平静,他们站在楼前,教学楼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应该是管理人员拉掉了电闸。
江酒臣转将出来,对赵黎说:“就近,先到这里看看。”
两个人走进教学楼,空旷的楼道里,沓沓的脚步声显得尤为惊悚,赵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转出楼梯,见到眼前东西的一瞬间,赵黎惊讶地后退了一步。
江酒臣抵住他的腰,走上前来,想知道什么事情让他那么吃惊,乍一见,也是愣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站在二楼的一处楼梯口,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在前方,他们看到一个铁栅栏。教学楼内部呈回字形,赵黎调转手电筒的方向,四处照去,照向右侧方,照向对面的楼上和楼下,他发现,在走廊上,这座五层的教学楼,本该倚楼闲望的每一个楼台,都被装上了封闭的铁栅栏。
五层楼,上下望去,朝对面望去,密不透风地装满了铁栅栏。周围的漆黑裹挟住他的感官,站在这样几乎全封闭的环境里,生理上的绝望瞬间涌上了赵黎的心头。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悲伤、愤怒、震惊,这些情绪如同迅速生长的爬山虎,只一瞬间就把他卷进了这样的情境之中。
在进来之前江酒臣就产生了无数预想,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遭。想着是不是自己对这个时代理解得太过片面,江酒臣沉默半晌,问道:“没搞错吗,这真的是学校吗?”
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对面铁栅栏上围着的横幅上,赵黎微微扭转手腕,全部的语句一点一点落入他们的眼中——“掉血掉肉拼高考,二中必胜,我们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