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余愖独个对付顏緲先逃走,说实在这并非我所愿,顏緲那傢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偏生几人中就属他武功最高,余愖一人恐怕撑不过他几招,三人合力或许能顺利将其制伏,殊不知他却要我俩先逃。倘若余愖也不幸死于他手,接着朝我们追来,可就头疼了。
「希望……阿愖平安无事。」向姝忧心忡忡的望着身后道。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为免徒增焦虑,我没有将话道出口,仅是点了点头。
该如何在这阴冷洞穴里头寻得一线生机?我俩环顾四周,忽地不安了起来。
「去其他通道瞧瞧?」向姝思索了会提议道。来时虽是一路直行,可途经许多岔道口,两人于是走向其中一条岔路。然而事情并非我们所料,费了些时间走过许多岔道,却无寻得任何食粮,更遑论水源了,反倒是见着不少渗人白骨,甚是被蛆虫尽情吮噬的死尸。
「莫非真得……吃人了么?」寻不得食粮,唯恐如顏緲所述,得靠着食人血肉撑过七日。向姝色惶恐,她抱着双臂,浑身发着颤,明明平生多么乐观开朗,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胆怯模样,我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只能一把抱住她。
半晌,她轻轻松开拥抱的双手,欣慰的微笑道,忽地一个东西从我怀里掉落,我将它拾起,不禁「啊」了一声,这才猛然想起,出门前兄长给了我这个装有肉脯的布袋。我将此事告诉向姝,她却突然眼眶泛泪跪坐于地,吓得我不知所措,连忙蹲下身关心。
「抱歉,我没事了。」原是她紧绷的精稍有松懈,顿时乏了气力。待情绪和缓了些,她甫开口道:「既然吃食有着落,不如我们先回入口处?」
「不成。」我放低音量,于她耳边悄声道:「顏緲不晓得我们手上有食粮,恐怕臆测我们会为了充飢回到入口,而在该处埋伏着。」
毕竟门口还躺着一具尸体,我料他八成误认为我们同他一般冷血,能毫不犹豫地将死去的同伴尸身吃下肚。
「若是……回来的是阿愖呢?」
我愣了愣,不禁叹了口气道:「总之,不管来者何人,这岩洞无其他出入,终究得回到入口处,我们先找个地方藏匿,若真是余愖,再同他会合也不迟。」
我们躲在躺了具白骨的通道后,因着我推测顏緲该是没料着我们胆敢藏在这种地方,虽然有些毛骨悚然,可现下也别无他法。
「啪噠……啪噠……。」隐约听见微弱的脚步声,随着声响接近,向姝害怕的紧抓着我,我也忐忑的握着她的手。
「介子!姝姝!」
是顏緲……。
残存的希望倏然破灭,跟着是他的怒吼传来:「我晓得你俩就躲在这儿!快出来!」
向姝双手摀住嘴,强忍着恐惧,我试图冷静下来、屏息凝,盘算着他若朝这过来,该如何搏命才能死里逃生。
「哼!这甚么死人骨头!」外头传来东西散落的声响,许是他将白骨错认,洩愤般的将其踹翻。脚步声逐渐远去,似是没有发现我们藏在里头。
「我们定要,一起活下去……呜呜。」向姝再忍不住悲伤,眼泪潸然落下,许是受她感染,我也觉得胸口鬱闷起来。
尸体在这潮湿环境下,不消多时便会开始腐烂,顏緲在头一天便已杀了其他两人,加上入口遭杀鸡儆猴的倒楣鬼,三具尸体一旦腐烂生蛆,便无法再作为食粮,他若足够机敏,暂且该是不会追杀我们。我将这番推断告知向姝,并打算躲在这儿伺机而动。
过了许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感觉脚边似是有东西,竟是数十隻指头大的虫子。
「呀!」我俩赶紧跳起身,用袖口将攀上脚边的虫子拍落,原来是自那白骨里爬出来的。既然这岩洞处处留有尸骨,虫子大概早已遍布,看来是无法长时间待在同个地方,可外头又有顏緲追杀,方才听声音,他应是往入口走去,我们只得暂时往反方向躲藏,尽可能不发出声响,战战兢兢的来到堆满尸骨的坑洞。
「介子……姝姝……?」听闻微弱呼唤,我俩猛然回首,就见余愖正靠于岩壁边,不料他还活着,我俩直是又惊又喜,可走近一瞧才惊觉,他竟断了一条手臂。
「阿愖,你的手怎了?」向姝伤心的蹲在他身边,撕下衣服一截给他包扎,余愖疼的咬紧牙关,缓了些会才虚弱道:「是阿緲……那傢伙说甚么,先放我一马……。」
恐怕顏緲是为着不让躯体腐坏才暂留活口,那他势必会再回到这儿,我提议道:「总之先离开这儿罢。」
「我这腿遭他给废了……只会拖累你们的。」余愖低头望着自个无法动弹的双腿,向姝仍不放弃,试图将他搀起:「那怎么行?你是为了救我们才……」
「确实只会拖累你们。」顏緲突然出现,三人登时陷入危机。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儿?我懊恼着自个的失算,面对当前状况,一时却也不知所措。
「莫要管我了……。」
「阿愖……。」
「组织才不需要天真的废物。」顏緲咋舌道,手中匕首欲朝我们挥来。
我及时抓住他的腕子,巧妙地将他反手制伏,逼得他怒喊:「连你也想妨碍我?!」
总算没枉费父亲自幼严苛的教训,我不由暗暗自嘲。然顏緲手持利器佔有上风,几招过后,他一个扭身将匕首扔向我,我虽是赶忙闪避,仍是遭割伤了手。
「介子!」
「啊!」不慎踩上一滩滑腻,我狼狈的跌在地上,方才被划伤的手臂隐隐作痛,抬头就见顏緲睚眥怒色,正恶狠狠的瞪着我。
「阿緲!!!」我心道不妙之际,余愖奋不顾身的扑向顏緲,儘管顏緲如何捶打,他仍用仅存的手臂紧掛在对方身上。
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才能扭转劣势?
……欸?
怎料在我绞尽脑汁之际,向姝竟趁乱将两人一块推入坑底。
转瞬之间的骤变,我虽是惊诧,可心中竟是感到松了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她跪在崖边,口中喃喃自语着,我只能站起身来,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
于昏天暗地之中,也无法推测过去了多长时日,几条肉脯两人省着吃,终究还是耗尽了。口燥唇乾,飢肠轆轆,寒冷和疼痛交加,只觉得浑身颤抖、头脑发晕。然惟恐危机随时袭来,儘管如何疲惫,也丝毫不得松懈。我环抱着双腿靠坐于岩壁,而向姝则靠在我一旁。
「你可曾想过要是没生在这个组织?」向姝突然发问,令我诧异的愣了愣,见我无有回应,她用沙哑的嗓音接着道:「我每天……都有这个念头。若是……若是没有生在组织,就用不着接受那些讨厌的训练……更不会困在这……受这些苦了。」
黑暗中,她冰冷的双手缓缓搭于我脖颈上,我心觉不对劲,她竟突然发力掐紧,吓得我连忙将她推开,诧异的问:「姝姝,你怎了?」
「呵呵……介子肯定也感到很痛苦罢?我会先帮你解脱,然后再随你而去的。」向姝咧起嘴笑着,色瞧来十分诡异,我惶恐的望着她道:「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活下去么?」
「这都多少日过去了?他们根本没打算放我们出去呀!」她抓住我的双肩,将我压靠在墙边,面容狰狞的朝我怒吼道。
「姝姝!你冷静些!你平时明明是那么乐观、那么坚强的!」
「你错了介子……你错了……我并没有,像你那么坚强。」说罢,她从袖口取出一节不知从何拾来的尖锐断骨,直朝我刺来,一阵慌乱之下,待我回过来,手里已夺过那节断骨,刺在了她的颈侧上。
「不、不是的,姝姝……我并不想伤害你!」颈子喷涌出大量鲜血,向姝痛苦的倒卧于地,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我,她露出狰狞的表情,幽怨道:「我也……想活下去呀…………。」
她倒卧于地,随之迎来令人窒息的沉寂。
我……杀了姝姝……?
思绪陷入一团混乱,脉搏躁动非常,连着几日笼罩在恐惧中,长期在这严峻处境下,身心早已濒临崩溃。我一个踉蹌摔倒在地,既冰冷又刺疼,疲倦和飢寒让意识逐渐变得模糊,静静地闔上了双眼……
倏然一阵刺眼光芒,我错愕的抬头望去,就见一个人影驻足于敞开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