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将军着人赶紧端来酒,又遣人去寻三皇子。
嬴风指间把玩着酒杯,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似笑非笑道:“威震将军常年在西北,没想到在京中人缘这么好。”
话一出,四下皆静。
所有人恨不得原地消失,尤其是太子寒凉眸光扫过的官员,宛如被刮下一层皮,背脊发抖。
冯将军冷汗浸湿了后背,动了几下喉咙,躬身赔笑道:“都是沾了皇上、太子殿下和三殿下的光,说句得罪诸位大人的话,老夫大抵是老了,不少人的脸和名字实在是有些对不上。”
嬴风听后暗骂这个老狐狸,面上却露出一抹和颜悦色的笑:“将军严重了,京城能如此安稳多亏将军和将士们在西北浴血奋战,如何谈得上老一字,若有人敢造次,孤绝不饶他。”
尾音上扬,眼眸环视一圈,没有一个人敢看他。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滞,嬴风气势威严,压得连台上戏班子的声音都渐渐小了下来。
“太子殿下。”三皇子嬴岚快步走来,脸上挂着浅笑,打破了沉重又压抑的空气,温和道:“您若是要来,该提前知会一声,以免下面人怠慢。”
四目相对,嬴风率先轻笑一声:“三弟未免太见外了。”
眼落在嬴岚身上,他一身喜庆的吉服显得人格外精,一扫前些时日的颓唐。他往日爱穿蓝色锦袍,显得人温润如玉,乖巧无害,不像个皇子倒像书香世家的小公子。今日的正红色反倒凸显了几分矜贵张扬,意气风发。
“都说人逢喜事精爽,孤今日观三弟气色红润,这话当真不假。”嬴风想到顾今月听见他名字时没什么反应,不禁心情大好,面上笑容真切了几分:“孤祝三弟和三皇子妃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周围的人都觉得十分惊,这两位难道真是兄弟情深?
某些刚刚还在提心吊胆的官员此刻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或许太子殿下从来没有把三皇子当做敌人。
嬴岚轻抿嘴角,太子似乎在“三皇子妃”四个字上停顿了稍许。
嬴风语罢,连饮三杯。
“诸位,孤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尔等自便。”嬴风放声大笑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门口,贴身侍卫德四将手中之物匆匆塞进旁边的奴仆手中,追着太子离去。
嬴岚垂眸凝视一地碎瓷片,手中举着满满一杯酒,还未来得及与太子对饮。随意挑开红绸,下面是一尊一尺高的翡翠送子观音,观成色和雕工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这……”不止冯将军,看见的人无一不被太子的大手笔震撼。
嬴岚波澜不惊,淡淡道:“太子赏赐之物,收好入库便是。”
手移开红绸落下,又遮住了慈眉善目的菩萨。
嬴风脸上的笑意直到离开冯府才散去,他微微侧头示意德四上前,语气讥诮。
“整理一份今日来吃酒的官员名单,他们既然迫不及待去另择名主,孤成全他们。”
德四躬身答是,心里对太子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次故意受伤排查出不少之前他看走眼的人。
真是一箭双雕。
“走了。”
赢风眼
殪崋
里闪着兴奋,今天可不止是嬴岚的好日子。
*
顾今月在东苑等到月亮朦朦胧胧挂在天边时风轻妄还没回来。
心里有点不耐烦,干脆先回西苑的温泉池沐浴。
据苏嬷嬷说当年祖父携她一同出去拜访友人,见别人家有一口温泉喜爱极了,在给风轻妄的信中大书特书温泉的诸多好处,简直夸上了天。
又抱怨随州城内的泉眼极少,只在很远的山腰才有那么几眼还都被人占了,每年她只能眼巴巴求着祖父去多多走访老伙计。
于是风轻妄在建设这座别院的时候特地吩咐要弄一个温泉池,就是后来西苑这口,整个别院独一份。
原因是附近没有温泉眼,是他花了大功夫从三十里外的温泉眼引过来的,据说为了这池水,他直接占山为王,买下一座山头,只为不让与其他人与她一同共用。
顾今月知道后嗔怪他太霸道。
他躺在床上把人搂进怀里,大言不惭道:“就这么霸道,你的一点一滴都是我的,不许给旁人窥了去。”
顾今月不知道的是,别院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她所过之处但凡男子不允直视,除了大夫偶尔能在问诊时看两眼来判断病症。
她独自一人靠在石壁旁闭目养。温泉池以上好白玉石为底为壁,左右两边分布龙首,一侧吐出热泉,一侧流下山溪水,池中洒满红色和白色的月季花瓣。池水温度适宜,淡淡的花香令她心旷怡,不由地放松身体。
不知不觉脑袋开始放空,昏昏欲睡。
冷不丁一声低笑在头顶上方炸开:“这样睡也不怕溺水?”
顾今月惊慌睁眼,仰头看见风轻妄的脸后僵在原地,下一刻猛地往水里钻,转过身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只露出半个头警觉地盯着他。
像防偷香贼似的防他。
“躲我干什么?”他蹲下来,两手伸进水里贴上她左右双臂,轻轻一提就将人从水里提溜出来,隐隐约约可窥见出水下的起伏山丘。
风轻妄眼眸微沉,声音变得模糊:“小心呛了水。”
“你先出去,”顾今月瑟缩着身体,睨他一眼,虚张声势道:“我要叫人进来了。”
风轻妄干脆坐在池边,假装不解道:“为何要叫人,我来伺候夫人更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