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见时,少年傅沉延高出了许多,像一根窜起来的竹。他就那么站在门口的台阶下方,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怎么在这?”寒意漫上来,温紫竹声音发颤。
少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来。
“在反省。”
“什么?”
“盛华第三季报周转资金预测,我有一处算错了,在反省。”他说。
离得进了,温紫竹才注意到,傅沉延只穿了件衬衫,衣服被打透,黏湿的布料刑具一般整个贴在身上,脊背的肌肉轮廓都能透出来,冷风吹过,遍体生寒。再往上,头发也是半湿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唇也隐隐发青。
方才下那场雨的时候,他一直站在外面。
温紫竹觉得荒谬,当即推开门冲了进去,却被告知傅竞山去参加一场商界的论坛会,一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温紫竹气得浑身发抖,行李都顾不上拆,手忙脚乱地让人将浴缸放好热水,又跑到厨房吩咐人给他熬姜汤。
她推开门,想将傅沉延带进来,要去抓他手腕的一瞬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沉延。”温紫竹扶着门框,软声唤他,“我是妈妈呀。小时候还陪着你玩过,还记得吗?喏,就在那边…”
她声音突兀的停下来,因为玻璃花房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空地。
“我知道。”就在这时,傅沉延开口。
正是少年人身高拔节的时候,又因为长得太快,骨架还不是正常男人的尺寸,肩膀很薄,又因为穿着少,在灯下显得分外瘦削。他五官浓而冷峤,已经隐隐透出骨相带的锐气和锋利。
在温紫竹充满希冀的目光下,傅沉延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不同于年幼时带着茫然的懵懂,而是纯粹的,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的眼。
“让一让。”他说。
作者有话说:
——试图写小剧场——
幼崽柠柠:“呀!有哥哥在学习。”(探头探脑)
幼崽傅总:“……”(不搭理,过一会悄悄凑过去)
少年版柠柠:“唔,哥哥没打伞,冷不冷呀?”(软乎乎凑过来)
少年版傅总:“……”(很高冷,但捞进怀里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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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少年的嗓音有点哑,带着着凉过后的鼻音,语气并不算重。
可温紫竹就像是被人当头棒喝般愣在原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她故技重施,试图再一次拉进和傅沉延的距离,然而却收效甚微。
傅竞山至少听进去了一件事,虽然跳了数级,但也让傅沉延正常的读了高中。他白天在学校,晚上还有诸如马术类的世家子弟门面课,而因为优渥的相貌和出色的成绩,他身边从不缺人环绕。
温紫竹连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在漫长的日子里,傅沉延已经完全变了。
和生来感情丰富的温紫竹不同,变得像他父亲一样冷漠、傲慢、对不想干的人视若无睹,变成只知道处理工作的机器。
最重要的是,傅沉延不再是几岁大的孩子,不会因为一点糖果就欢喜。他很清楚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母亲又是为什么离开。
温紫竹每一次想开口解释,对上那双又冷又沉的黑眸,最终都只能作罢。
她终于认清,和小儿子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如她所想了。
裴柠微微蹙了下眉。
温紫竹说:“我当时觉得难过,把那几年辞退的人都找到,拼拼凑凑才知道。沉延才十岁出头,傅竞山就带着他学习公司事务,一旦犯错,就会被他关到门外反省。当时那间花房还在,沉延就会独自坐在里面。”
“但傅竞山觉得这样不行,刚巧我们那段时间也有些争吵,他就当着沉延的面,把花房烧了。”
“烧了?”裴柠不可置信。
温紫竹叹气:“他这个人,一向信奉斩草除根,要做就做得彻底,连念想都掐断。”
“花房烧掉以后,沉延以为是他父亲不让,刮风下雨都不敢躲。但傅竞山根本不上心,经常罚完就忘,脑子里只有他自己。最严重的一次,沉延被暴雨淋得发了烧,差点得肺炎,要不是当时保姆告诉我……”
温紫竹有些哽咽。
裴柠怔了下,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先前他以为傅沉延害怕打雷,现在想一想,在雷声之前他就已经情恹恹。
再往前,在临海因为暴雨冲坏路,不得不住客栈那一次。傅沉延的状态其实也不太对,像是沉浸在某种负面情绪里,后来还非要自己进去…只是当时傅沉延对他来说还很陌生,因而也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