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个年,是姜娴自一朝从麦收大队醒来,过得最滞闷的年了。
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便是原先瞒着,但南边儿要打仗的消息逐渐传来后,姜建海一直未有信回来,其实已经能够说明情况了。
临近年关,已经够惴惴不安了,这刚过了年,这要打起来的说法更是如同那燎原的火,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而且,姜娴就是有种感觉,虽然没什么依据,但从如今这越来越紧张的氛围来看,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有一种风紧扯呼的既视感。
这般,如何平心静气。
自过年,一家子围坐着,就是少个姜建海,任是谁能欢快起来。
姜娴知道,姜建海是有本事的,但这也成了唯一可以安慰她自己的理由,同时,理智告诉她,刀枪无眼,她却是无法保证自己的六哥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前些日子,她晚间有一次从大伯母和大伯父的窗前走过,还听到大伯母似乎是在哭诉:
“……小老六那孩子,连个妻儿都还没有,我心疼他啊,当初,爱国他们为啥同意他当兵,家里又不是没有一口饭吃,若是老六怎么了,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
“好了,爱国那也是为了儿子好,你说这些干什么?爱国不担心?你看他这几个月瘦了至少二十斤,烟也是不离手,你以前见过他这样,有口饭吃?光有口饭吃就成了?男儿志在四方你懂不懂,小老六是好男儿,当年当兵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哎呦……”
“你你你……你掐我干什么?我我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这要打仗了啊,你还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告诉你,孩子要是出了啥事儿,我跟你没完,这日子也别过了。”
“我是去过华都的人,我可听说了,现在好多人都离婚呢。小老六要是有点什么,我就跟你离婚。气死我了你,死老头子!”
“你你你……老婆子你不可理喻,说不通,我睡觉了。”
“睡什么?滚下去,别占着老娘的炕,我不想看到你。”
“……我出去抽烟,你冷静一下。”
说着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
姜娴连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些日子,家里人情绪都很低落,个个都好像绷紧的弦一样,她便跟顾珩商量了一下,住到了娘家来。
也是为了陪陪家人。
事情过去有几天了,姜娴时不时的也放纵自己想,当年自己还支持小老六去参军,这事儿做的对不对啊?
那时候就是觉得小老六说起保家卫国的时候,脸上好似在发光,姜娴就想,自己是希望他永远保持这般的活力与朝气的。
却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他去保家卫国了。
姜娴心情不好,顾珩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今日白天出去的早,晚上才回来,回来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就是进屋之后,他就看了她一眼。
姜娴一看,就知道这是有话说。
她放下手中叠的衣服,瞳孔微颤动了下,不过面上还能力持镇定:
“怎么了?”
顾珩摇摇头:“这一仗估计非打不可,已经在备战了……”
他今儿一早去江远瞻那儿借了电话,打给了顾云开的亲大哥,顾云霁。
是从顾云霁那儿得的消息,说的很隐晦,但肯定消息来源可靠。
姜娴心中一紧,却是底下头,继续叠衣:“保家卫国,如他所愿。”
纵使心中不舍,但老六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眸之中的生气,她还历历在目,其实她之前怀疑老六去了南边儿之后,就让顾珩帮忙打听了一下。
也是问的顾云霁。
据说,隶属于小老六所在的军区,去南边儿采取的是自愿原则。
所以,这事儿,是姜建海自愿参加的。
她纵是担心,也依然支持他。
顾珩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揽住姜娴:
“媳妇儿,别担心,海子是个机灵的,也是最勇敢的。”
姜娴把头埋进顾珩的怀里,用他的衣服擦去她隐隐的泪意:
“嗯,他是最勇敢的人。”
姜娴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软弱了,这才哪到哪儿,她居然就忍不住流泪了。
在澜国,她可从未流过这么真情实感的眼泪,美人垂泪不过就是武器而已。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太在乎这些亲情了。
顾珩轻叹,只是将妻子紧紧搂住,给她力量,却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