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课间操结束,她依然恍惚着,耳边传来几声议论——
“那个人就是周砚浔的妈妈吧?我听教务主任叫她周太太,气质真好啊。”
“难怪十二班的人叫周砚浔少爷,人家的确是少爷,弈川市的周家,出生就在罗马啊。”
“就凭周砚浔那张脸,你信不信,就算他不姓周,也会有人上赶着喜欢他。”
“你就是上赶着的那一个!之前不是还想给人递情书么……”
陈西玟——
竟然是周砚浔的母亲么……
宋裴裴从身后追过来,挽住书燃的手臂,低声说:“那位周太太气场虽足,但是看上去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书燃脑袋里一片浑噩,无精打采。
宋裴裴没注意到书燃的异样,接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保护一个孩子,最好的方式是低调,而不是招摇。现在满世界都知道周家的小少爷在赫安,周砚浔怕是没有消停日子了,也不知道那位周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书燃听得一愣。
“不过,豪门太太可能就是故意搞这一出,为了威慑,让那些惦记他儿子的人都离远点!”宋裴裴从口袋里摸出两根棒棒糖,递给书燃一个,“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棒打鸳鸯、门当户对什么的,艺术源于生活。”
书燃想到什么,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宋裴裴歪头看她:“你怎么了?”
书燃情绪很乱,抠了抠着棒棒糖的包装纸,摇头说:“没什么。”
心不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上课。课程进度过半,书燃忍不住举起手,说肚子不舒服,想去医务室开点药。
书燃一直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好学生,成绩优异性格安静,做事妥帖认真,老师见她面色发白,很痛快地给了她一节课的假,让她在医务室多休息一会儿。
拿到假条,书燃没去医务室,而是直接出了校门。
头一次做这样的事,书燃精紧绷,充满紧张和负罪感,门卫大爷看了她几眼,她立即低头,加快脚步。
周砚浔说的没错,她一直是个没劲又胆小的“好学生”。
书燃原本是要去奶茶店买热饮的,不知怎么的,就进了那家便利店。她在货架间转了转,看到花花绿绿的一排——
各色啤酒,包装不同,甚至,口味也不同。
书燃盯着货架发了会呆,直到入口处响起“欢迎光临”的机械音,她才清醒,飞快地取了两罐,去柜台结账。
上课时间,学校附近没什么人,偶尔有车子开过去,扬起些许尘埃。
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书燃索性在长椅上坐下,校服外套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旁边的灌木丛蹿出一只狸花猫,在阳光底下懒懒地打着哈欠。
书燃单手将拉环打开,溅出来的啤酒泡沫弄湿她的手指,冰冰凉凉。
她第一次喝酒,想学电视上看到的那样,一口气喝完,可是,只咽了两口就呛住,咳得一塌糊涂。她不死心,还要再试,后仰的脖颈却被人扶住,手上的啤酒罐也被人拿走。
鼻尖闻到淡而模糊的薄荷味儿,像某种压片糖。
书燃心跳一滞,慌乱间,她下意识地抬眸,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似夜空,又似深渊的眼睛,让她险些陷落。
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那双眼睛太过蛊惑,书燃忽然觉得清明全无,脑袋很乱,眸光很湿,心里也是。
她喃喃:“周砚浔,为什么是你啊……”
为什么——
偏偏你是啊。
周砚浔穿一件黑色帽衫,腿很长,风吹着他,冷白的皮肤像月光霜雪。
他身上有一种少见的矛盾感,清醒着,也颓丧着,目光总是很深,仔细看去,又觉得冷漠,对一切事物都兴味索然。
“上课时间私自离校,就为了坐在路边喝酒?”周砚浔垂眸,声音很淡,“你今年几岁?玩叛逆呢?”
书燃半仰头,脖颈线条雪白而细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声说:“我叫书燃,书本的‘书’,燃烧的‘燃’,不叫‘好学生’。”
周砚浔皱了皱眉,不说话。
书燃眨了下眼睛,忽然沮丧起来:“我早就知道你叫什么,可你却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好不公平啊。”
周砚浔的目光有一瞬的波动,他似乎想摸一下书燃的头发,手都抬起来了,不知为何又停住,只说:“我没有记不住。”
如果连名字都记不住,怎么会看到她在上课时间往校外走,就觉得不放心,一路从学校跟到便利店。
“我不信,”书燃有些任性地说,“你看上去很坏,很会骗人。”
周砚浔叫她磨得都没脾气了,指腹在她挂着水珠的脸颊上擦了下,“不骗你。”
“我再怎么坏,”他低声说,“也不会骗你。”
周砚浔个子高,与书燃对视时,不得不低头,整个人因此离她更近,身上的气息也是,淡淡的薄荷味,将她团团围困。
风很安静,全世界好像只剩他们两个。
这种氛围让书燃隐隐不安,她想逃避开,或是破坏掉,于是伸出手,有些骄纵地说:“啤酒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