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方澄没有跪，他遥遥看着这位仙潇洒自若的背影，握紧了手中颀长的剑。
汝国……不需要仙。
或者说人间并不应该有仙。
但消息传回国都后，天子连发数十道圣旨，每一道都急切地要求他尽快迎入京。
刈国已降，身为太子，他也实在没有其他理由继续待在边关。
解方澄领命回朝，而那位仙看起来脾气很好，不仅答应了一同回去，还没有提任何要求。
他是一位善吗？
大军班师回朝，原本应该是万众瞩目的事，但在仙临世之下，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堂众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刈国，想起在外征战的将领。
明明是那么多将领在边关苦守多年，这才抵挡住刈国兵马，而纵然没有仙临世，他们也早晚能大败刈国。
但当仙降临之后，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坚守，在此刻都成了茶余饭后的一句“幸亏有仙帮助”。
时年太子归朝后为边关将领求封赏，圣上不允，斥责他不跪仙人，是大不敬。
直到这位善帮将领们说好话，这才替这些将领要到了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封赏。
可无论这个仙表现的多么善良、崇高，看起来符合一切话本中对于仙的描述，可解方澄依旧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果然。
在为这位善建庙之后，这位立于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渺小的凡人。
“我之仙法，需九十九名貌美童男童女祭祀，还请帝王为我寻来，我可保大汝十年风调雨顺。”
第2章 诞生之地（十八）
没有任何犹豫的，圣上一口应下了祭祀。
当汝国太子去劝阻时，圣上大怒，着庭杖三十。
彼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替太子说话。
全因汝国修仙问道的风气太强盛了。
国有两千书院，却有四万庙宇。
孩童不知天下姓几便能口述修道之术，连解方澄本人，在挂帅出征前也在书院内学习着仙术法。
所有人都知道，世间确实是有仙的。
但这是还活着的人第一次真的见到仙。
九十九名童子以极快的速度被搜罗上来，不仅圣上一心供奉这位上，就连被当做祭祀的孩童的父母都觉得脸上有光，甚至有为这祭祀名额大打出手的。
那可是仙啊！能成为仙的祭祀品，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等解方澄从狱中出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他的副将不明白他们的殿下为什么会反对祭祀。
“不提这九十九名孩童的父母皆是自愿，用九十九名幼子换大汝十年风调雨顺，换边境一个太平，难道不是好事吗？”
每逢荒年，死者岂不是远多于九十九名稚童？
现如今，仙做出承诺，只要有这九十九名稚童，就能保十年的平安，多么划算的交易啊！
他们的太子殿下却问：“可是那九十九名稚童就不是汝国子民吗？”
说出这句话时，解方澄能看到，周围人脸上是不解和隔阂。
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觉得，付出的九十九名幼童的代价实在太浅太薄了。
上的金身塑像很快在全国庙宇中铺设开来，庙宇内香火鼎盛，一时间，灯烛香火的价钱翻了几十倍，甚至有乡间听闻仙需要童子祭祀后，私下杀儿杀女以祭祀上。
太子上表，请天子约束民间活祭，上不允。
所有人都沉浸在仙临世的美梦中。
仙带来了风调雨顺，仙带来了闻所未闻的仙法，仙带来了边关大捷……最重要的是，仙带来了长生的希望。
凡人之寿数如初秋白露，如峭春之冰。
而仙翻手云雨，百年不过弹指一瞬。
仙临世的第一年，汝国举国上下沉浸在幸福之中，哪怕乡野草民都会省出吃饭的钱来，去供奉上金身的庙里投上香火钱。
祈求来年地里丰收，祈求幼子重病痊愈，祈求一夜之间暴富……
当然——
也祈求长生。
祈求登仙途，成大道。
仙只是高高在上地偶尔瞥过一眼虔诚祈祷的凡人，随后继续在举国为他建造的仙宫里逍遥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