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脑子飞速旋转,各种信息在一瞬间交汇融通,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在走和留之间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看到傅闻安用枪往外指了指,示意他赶紧离开。
一切碰撞与挣扎都在寂静中发生。
邮差肩膀沉下,按捺心中复杂思绪和冒出头得不到解答的疑问,他直视着傅闻安的眼睛,阴郁与犹疑在一刹撞上,他又看了一眼银的脸,悄悄叹了口气。
他正要将门关上,突然听见一串疾行时发出的脚步声,走廊外此起彼伏的有人喊着。
“子爵!”
“子爵您来了!”
邮差一僵,立刻将门关上,他收拾好眼底的凝重,一转头,对上子爵的脸。
对方正站在岔口处,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正疾步向邮差而来。他色阴沉可怖,眼珠布满血丝,像是随时要把人啖肉饮血。
他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挂彩的地方数不胜数,左半边身体被不知名利器穿了几个血洞,纱布包扎的部位从撕裂的衣服里隐隐可见。右手手掌也缠着止血绷带,出血量极大,只剩下半只手掌,指节不见了,几乎可以说是废了一只手。
“你……”邮差盯着子爵的右手,情完全被震惊取代,凭着一个照面对子爵情况的信息汲取,他大概知道先前发生什么了。
真是惨烈的战局,邮差腹诽。
“你一路过来看到银了吗?”子爵站在邮差面前,凑得近了,更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味。
“没看到。”邮差仍低头盯着子爵的手,微微蹙眉,看上去颇为心疼的样子,“你的手……唔。”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子爵用他完好的左手猛然掐住邮差的下颌,泄愤般将所有无处倾泻的怨怒撒到邮差身上。
他胸膛因剧烈的情绪波动不断起伏,像是不允许邮差以低头的方式逃避质问,钳着对方的下巴狠狠一抬,一字一顿道:
“我听说你让他们休整,我命令你立刻寻找银的踪迹,可你在这干什么呢?”
“银已经从这里逃走了,他杀了你的亲兵,只有一人生还,如果不及时救治就连那一个人也……”邮差艰难地道。
“废物该死何必去救,邮差,你是不是又动歪心思,想骗我了?你告诉我,门后面有什么。”子爵步步向前,被他逼退的邮差只能忍受着下颌上传来的巨大捏合力靠在门上,他表情扭曲着,手用力去拽子爵的手腕。
“我没……你相信我,银不在……”邮差涨红着脸,他艰难地吐字。
子爵手猛地一松,又拽住邮差的胳膊强行把人翻了个面,手顺着作战服的衣料滑到邮差手上,引着他去开门。
“那你把门打开,不要骗我,邮差,我讨厌你骗我。”子爵深绿色的眼珠睁得很大,瞳孔一转,死死盯着邮差的后脑勺,像是要把对方的颅骨瞪穿。
邮差感到脊背发寒,他压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处在平稳阶段,他手掌里全是冷汗,汗水覆在金属把手的表层,混合出一种冰冷黏腻的触感。
“邮差……”子爵幽幽地叫他。
“子爵,如果我打开门之后什么都没有出现是不是就能证明一切了?”邮差有些心灰意冷地道,但子爵没有听出来,他只是经质地点着头,扶着他的手去按门把手。
门终于还是开了。
门扉洞开,光芒突入,杂物间的一切尽收眼底。
执政官和银消失了。
邮差盯着暖气片旁空空如也的位置,在仔细打量过那处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后松了一口气。
他身后的子爵撞开他先一步走进屋子里,他显然也闻到了空气中腐败的血腥味,绿眼珠如看见肉的饿狼一般亮起,藏着瘆人的精光。
子爵凭着嗅觉翻找着,动作狂乱疯癫,杂物间不大,他最终在一个封锁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具尸体。
是一名被封喉的后勤部成员,喉间刀口细而深,可以看出凶手手段精准狠辣,暗杀技术高超娴熟,乃银之所为的可能性极高。
子爵将尸体搬出来,却失望地发现从尸体僵硬的程度与出血量、凝固颜色等特征来判断,这具尸体不是刚被杀死的,而是之前银到此意外解决的倒霉鬼。
“我说过银已经离开了,我没有骗你,我本来想和你汇报这具尸体的。”邮差为自己辩解,但子爵没回他。
子爵失望地跨过尸体,快步走向置物架,打开一个抽屉,抽屉里满是用小袋包装的白色粉末,数量很多,他一时半会数不过来,但他仍下意识喃喃:“银来过了,他肯定看到了,他会防备了,这东西得尽快用。”
“子爵?”邮差不解地看向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子爵抓起一把拢在手心,又重重砸在抽屉里,他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在发泄极度痛苦的情绪。
他站在黑暗里,肩膀不时耸动着、抽搐着,过了好一会,邮差想上前一步查看对方的情况,却见子爵先转过脸来。
他脸上那些疯魔般的不可控情绪消失了,仿佛先前的情态只是一个个带有荒诞色彩的泡沫,在瞬间被戳破,只剩眼底藏着的癫狂。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邮差的手,道:“邮差,你果然不会骗我。”
邮差想抽回手,他看着子爵脸上的笑意,却只觉得像被一条毒蛇缠上,浑身都透着冷意。
“等我杀了银,我们就会像以前一样,我永远相信着你,邮差。”
子爵说完,率先一步离开杂物间,他吩咐了几个人将抽屉里所有的粉末都装走,那些人动作很快。一分钟后,一行人备好枪械,邮差巡视了一遍杂物间,趁子爵不注意将一个医疗包放在角落,关上了门。
脚步声渐渐走远。
一道身影从棚顶的防尘网上落了下来,动作轻盈,没发出一丝声音。
正是抱着谢敏的傅闻安。
他将人放在墙边,从背包里翻出一支营养液喂给谢敏,撩起对方的头发查看伤势,小心翼翼用碘酒清理伤口。棉棒一触到谢敏的额头,昏迷中的特工眉头一皱,眼皮动了动,他迷茫地睁开眼。
傅闻安捏着棉签的手一抖,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点。
谢敏把头倚在对方怀里,过了一会又闭上,只有嘴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