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战斗,她颇有几分收获。
这是她第一在嗜血杀意控制身体之前将其压制了下去。再联想之前几次失控经验,她似乎渐渐摸到了一些规律。
杀意失控大约与她的心境有关。
在扬都府衙那?一次,是因为被周太守的诬陷惹怒了。
与东晁对战时,是因为不敌强敌,预感到自?己?要输。
昨夜亦是如此,因为暂时处于下风,心中?焦急——
所?以,真?正令她失控的底层原因是:愤怒和恐惧。
对敌人的愤怒。
对死亡和战败的恐惧。
为了对抗这些负面?感情,嗜血杀意会控制身体,帮她的意识逃离——林随安豁然加速,千净刀风劈开飘落的竹叶,切碎空中?飞洒的汗珠,破开万道金光。
嗜血杀意其实就是这具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换句话说,是她胆怯和逃避的衍生物。
林随安笑出了声,随着她的刀越来越快,笑声也?越来越大,碧绿刀风卷起漫天竹叶,如龙卷狂旋,似碧海滔天,无数竹叶被刀刃击得粉碎,铺天阳光化?作万千流萤涌入千净刀锋,流入她的眼瞳。
突然,千净刀锋狂震,倏然定格,风过声寂,叶落无痕,一束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头顶,感觉暖洋洋的,林随安深吸一口气,伸开手掌,感受着日光的温度,又缓缓捏紧手指,攥住掌心那?一团金色的阳光,只觉身心舒畅。
这便是所?谓的“顿悟”吧,林随安心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她一个穿越来的半吊子,何德何能?,居然也?能?体会到如此妙的感触。
“你、你你你走火入魔了……吗?”
三十步外,靳若顶着满头残叶,手里拿着半块桂花糕,桂花糕上面?全是灰,两只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林随安千净回鞘,“恰恰相反,我是昨夜战有所?得,窥得了武学之天机!”
靳若:“诶?!!”
林随安:“所?谓练武,终为炼心。”
换成人话就是: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只有自?己?。
这便是天下最简单又最困难的路。
“若你肯拜我为师,我便教你,”林随安道,“如何?”
靳若目瞪口呆,手里的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踌躇半晌,默默踹回怀里,清了清嗓子,“咳,那?个——丁坤来了。”
东都净门的十长老丁坤?哦呦,不愧是净门,消息果然灵通。想必是知道她大胜金羽卫,特意来示好的。
“来的正好,随我去会会。”林随安笑道。
靳若颇不自?在移开了目光,耳根子有点发?红。
很好。林随安心道,她有预感,这个徒弟很快就能?拐到手了。
*
还没走进?“游莺水榭”,老远就听到花一棠的大嗓门:
“那?姜东易不愧太原郡猛虎之名,眼如铜铃,拳大如斗,所?到之处,风卷残云,撕心裂肺,就在此时,林娘子突围而出,来一脚,踹在了姜东易的屁|股上,这一脚,看似平平无,实则奥妙无穷,乃是十净集上记载的绝技,谓之‘破定’。仅一招,便将姜东易拿下,大获全胜!”
靳若:“……”
林随安:“……”
这纨绔吹牛不打草稿的吗?这也?太社死了!
林随安扭头就想溜,不料那?丁坤甚是眼尖,正好瞥见了她,立即起身抱拳高声道,“东都净门十长老丁坤,拜见千净之主林娘子!”
林随安僵硬转回身,干笑抱拳,“丁长老不必客气,坐。”
花一棠拖过一个软垫拍了拍,笑吟吟请林随安坐过去,林随安太阳穴突突乱跳,放低声音,“你也?太夸张了!”
花一棠忽闪着大眼睛,“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亲眼所?见,绝无半点添油加醋。”
林随安嘴巴张了张,竟是无法反驳,因为实事求是的讲,花一棠的描述的确符合客观事实。
丁坤坐得很不安稳,木夏和伊塔每在他桌上摆一盘点心,他的屁股就扭一下,好像垫子上生出了一坨仙人掌。木夏和伊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是在他的桌上垒了二十几盘鲜果点心,盘子镶金嵌玉,阳光一照,琳琅满目,香气冲天,亮瞎人眼。
丁坤目光在桌上扫来扫去,嘴皮子快速低声念叨着什么。
林随安纳闷:“他在作甚?”
靳若:“大约是在计算这桌点心的价钱?”
花一棠:“这还用算?看一眼就知道了,一共是十六贯钱五十三文。”
此言一出,林随安、靳若和丁长老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靳若忙将怀里沾了灰的桂花糕掏出来,吹了吹,填进?了嘴里。
最绝的是木夏还来了句总结陈词:
“准备匆忙,食物粗鄙,还望丁长老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