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姚守宁收拾了心中的不安,应了一声。
她目光转向马车内部。
陆管事今日准备的马车是用了心的,装饰简单,却又处处透着细致。
车箱内有长榻,两侧各放了柜屉,她凭借直觉找到其中一处,将那抽屉拉开,果然就见到里面叠放着整整齐齐干净的棉巾布。
姚守宁取了出来,推开车门。
风声呼啸而来,夹杂着雨雾喷得她满头脸都是。
世子坐在车头前,侧头去看她:
“外头风大雨大,你把帕子放在这里,快进车中。”
他以前不知心意,处处想与姚守宁一争高下,不肯吃亏。
两人第一次前往代王地宫那时,他不甘心独自赶车,还拉了姚守宁陪坐在身侧——那时可半点儿没有心疼不舍。
此时仍是他驾车送她,但世子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再没有了与她计较的心思,反倒不愿她再受风雨打到了。
姚守宁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此时天寒地冻,但世子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淡色内衣,外罩粗布衣裳,想必是为了方便行动。
那衣裳早被雨水浸湿,变成姜黄色,牢牢贴在他身体上,勾勒出少年身姿。
他的身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既有少年的清瘦颀长,又脱去了单薄感,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兼具力量与美感。
衣领斜分,露出内衣的领口,两道琐骨隐于领口之中。
头发漆黑如墨,顺滑的贴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水珠顺着他精致的脸庞往下滑,无声被衣裳吸入。
姚守宁跪坐在他身侧,手撑着他肩膀,拿了帕子替他擦脸上的水珠。
陆执愣了一愣,接着将腰背挺得更直,说道:
“你坐在我后头。”
说完,又问:
“还在担心你外祖父?”
“嗯。”姚守宁有些闷闷不乐。
有些话,她在将军府时说不出来,虽然在场的诸位长辈对她很是关切,也很为柳并舟担忧,可她看得出来,众人对柳并舟更多的是佩服,而且大家的心思都被洪灾以及即将化身为邪魔的外祖吸引住,相较之下,柳并舟以身硬护都城的事,属于大义之举,纵使身死,也死得其所,便自然排在了这两场大祸之后。
但那可是她外祖父,是她的亲人!
因此这些话,她只能跟陆执说。
“我看到大水弥漫了都城,我外祖父在极力守护着……”她含泪坐了下来,与陆执后背相靠,收起双腿,以手将小腿环住:
“我有点担忧。”
世子会与她斗嘴,与她打闹,性格还有些骄傲不羁,但同时他也会陪她斗‘河’,陪她挖坟墓,替她举伞遮雨,听她诉说内心的烦恼。
“担心什么?”
陆执感觉到她靠了过来,顿时挺直了背脊,一动也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少女这一刻对他毫不设防的信任,一种巨大的欢喜将他淹没。
“担心你外祖父出事?”
世子咬紧了下颌,强作平静问了一声。
“嗯。”姚守宁点了点头。
“不用担忧。”陆执轻声道: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会站在你外祖父的身边,我以性命担保——”
他话音未落,姚守宁突然拼命摇头:
“我不要。”
她打断了陆执的话:
“我不想要世子死。”
世子的眉眼舒展开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我也不要!”
她很倔强的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会不顾一切,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
“不会发生的。”陆执骄傲的扬了下眉梢,道:
“你放心,纵然‘河’是他,但过了七百年,天下早就是年轻人的了!”他很有自信:
“我在地宫之中,获得了天命之力的传承,如果‘他’敢来,到时就知道我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