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昏暗,公车站牌靠着微弱的路灯才看清,不少飞虫在路灯下肆意飞窜。
现在来的是末班公车,这种时段的公车没什么人,很空旷。朝日把整个身体都靠在车窗旁,窗外景色迅速在眼前划过。此刻阴鬱的表情印在脸上,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那条短信给销毁殆尽了。
下了公车,朝日走到一个佇立着许多独立洋房的高级社区,他跟社区大门外的管理员阿伯点点头示意。
坐在亭子里的阿伯看到朝日,把社区出入口的围栏打开,向他招手亲切跟他打招呼:「是朝日啊,我看到你爸回来了,快回家吧。」
「谢谢阿伯,我知道了。」朝日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社区内装潢华丽,中央有个大片的花圃,花儿都长得很漂亮,很明显被精心照顾着。周围的住宅前都有高耸的铜门,上面有精美的雕饰。每个建筑物都是走欧式风格,阳台的柱子有雕花,就连门口也是拱门的造型。
朝日走到其中一间洋房,从背包里取出磁卡,放在黑色的密码锁上,轻易地就打开房子外的铜门。
要进到家门还必须经过一个小花园。从小花园这里就可以听到屋子内有激烈的争吵声。虽然不是那么清楚,可是那尖锐的声音还是传到朝日的耳中。
「——闭嘴!」
「——疯了——你说什么!———骗子!!」
终于走到家门前,他拿起钥匙,停滞在钥匙孔前有些犹豫。听着那许久还未结束的争吵,朝日的表情有些难受,最终还是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你说什么!?都过了这么久才回家,根本就是外面有情人!什么叫没有关係!!」
「讲了多少次没有,你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都多少年的夫妻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出差一回来就要受到这种气,换作是谁都会不耐烦吧!」
「还要听你这种狡辩多久,难得我回趟家,一直在家等你,你却在外面胡作非为,到底是谁先辜负谁?!」
「够了!过不下去就散了吧!!这种家我待不下去了!」
一进去就听到父母激烈的吵架声,母亲扶着椅子对着父亲骂,语气凄厉又悲伤;父亲则是站在客厅扶着额头不耐烦的用吼的骂回去。
这样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几年父母一直维持着半分居状态,父亲常常出差,一出差都好几个月不回来。母亲则忙着处理公司的大小事,也是几乎都没什么回家。
因此,只剩朝日独自在家的情况也非常常见。家里如所见的十分富裕,只留朝日一个人在家好几个月也不怕饿死,父母给的零用钱很多,不够也有信用卡可以刷。
但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就是少了什么。父母的吵架声不停反覆、震耳欲聋。
只要父亲出差回来,像这样的争吵就不曾停过一天,有时难得没吵架,但是气氛阴森得可怕,感觉随时都会爆发。
朝日呆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后说:「爸妈,我回家了。」
他们终于停下了争吵,母亲见到他就直说:「你回来了啊,儿子。我买了你爱吃的食物,你上楼去吃吧,我和你爸还有话说。」
母亲嘱咐完后又当着朝日面前和父亲开始对骂。朝日只能默默离开客厅,到饭厅拿了外送餐盒就躲到自己的房间吃。
朝日上了楼,客厅又开始大声嘶吼,骂的词语非常难听。
走上楼的步伐变得沉重、呼吸开始有点急促,他闭上眼深呼吸,但是楼下刺耳的吵架声仍然不断灌进朝日的耳朵。
他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快步走向房间,锁上门,才稍微减弱了声音。朝日背靠着门,无力地坐下,双手捂着脸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昏暗、空空荡荡的真令人窒息。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此时此刻真希望有个东西能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麻痹。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不用听到、看到、忍受着难过不已的感觉。
脚边的饭盒早已失去温度,变得又冷又硬。朝日打开饭盒,明明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食物但是现在却没办法让朝日提起任何食慾。
朝日拿起勺子,凑到嘴边却怎么也吞不下去。
最后还是放下勺子,把饭盒推到一旁,但是肚子还是咕嚕叫着。
朝日把手抵在肚子上,感觉到肚子里翻滚搅动的声音。看着手臂在这几天被掐着而產生的瘀青,跟食物比起来似乎更加吸引他。
他把手臂放在嘴边,下一秒,鲜红的血滴溅在地板上。朝日的牙齿狠狠地咬住手臂上的肉,牙齿穿破皮肤,撕裂着经。
朝日试着模仿那个时候潸冥对他肆意的啃咬,重现那个令他难以忘记的感觉。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此刻所有的感觉都被疼痛取代掉,从而削弱了对外的感受。此刻,他已听不到楼下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手臂上抽动的经带来的疼痛。
他看着手臂的伤口,很怪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痛,可传导到脑海里的却夹杂着些许的快乐。
当楼下的声音又开始传入脑海时,他不再犹豫,用力咬住手臂,疼痛更加剧烈,地上的血跡又多了一些。
手臂已变得不堪入目,快好的结痂和流淌的血丝交缠,但是朝日的心情不再那么难受了。他发现这些痛感好像能够帮他无视那些无谓又烦人的争吵声。
“既然如此,如果要多一点、疼痛更加剧烈,那些声音是不是都会消失不见呢?”
“终于找到能摆脱那些声音的方法了,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浓覆盖了所有,朝日闭上眼,让一切都变得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