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讽刺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跳了进去。
他在空中调整姿势,弯曲膝盖,以一个矫健的姿势落地,并溅起大量泥水。洛林明明先他一步,可当他落地后过了数秒,洛林才轻飘飘地落下来——他在半空中施展了羽落术,让自己得以像羽毛一样轻盈落下。
下水道中昏暗无光,但两个人并未点亮灯火。狼人夜视力傲人。洛林就更不必说,身为魔王他在黑暗中比在阳光下看得更清楚。
“你还能闻到缇拉的气味吗?”洛林问。
沃尔夫捏着鼻子,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您想让我死?”
“唉,我老家训练有素的狗可是能从几万个人中分辨出一个人的气味呢。”
沃尔夫气得跺脚。“您那么喜欢狗,那您去找狗好了!”
“沃尔夫,这种闹别扭的话如果是美少女说的,还挺可爱的。但从一个彪形大汉嘴里冒出来,就让人生理不适了。”
这时,他们头顶传来悠远绵长的喊声。
“等等——我当然关心缇拉小姐的安危——我是为了她才来的——”
洛林和沃尔夫机敏地闪到一旁。一具沉重的人体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烂泥中。
“您还能站起来吗?”洛林同情地看着摔得七荤八素、浑身沾满泥水的罗宾逊。
“你为什么不从梯子爬下来?”沃尔夫问。
罗宾逊呻吟:“我看你们……直接跳下来了……所以……”
“我们有魔法,你有吗?”沃尔夫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现在我们除了寻找缇拉,又要保护你。你能再多添点儿麻烦吗?”
罗宾逊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接着干呕起来。在这个地方他不呼吸肯定会死,但呼吸了会比死更痛苦。
“你跟在我们后面好了。”洛林无奈地说,“我们走过的路肯定安全。这样你回去也好跟大臣交差。”
罗宾逊被熏得说不出话,只能含泪点头。
洛林蹚着污水走向下水道对面,低下头细细观看墙壁。在他脖子的位置有人用石头划了一枚箭头。旁边的霉菌和青苔被蹭掉了不少,可见是不久前才划上去的。
“这个高度差不多是缇拉眼睛的高度。”沃尔夫用手比了比,“肯定是她做的记号。”
罗宾逊艰难地爬了起来。“那不是很好?”他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只要顺着记号就能找到那姑娘了。”
洛林却没他那么乐观。“缇拉本可以沿着记号回来的。但她没有。这意味着她遭遇了比迷路更糟糕的事。”
“拜托,这里就是个下水道,能遭遇什么?她也许只是摔断了腿,也许被臭气熏昏了,也许被老鼠吓昏了……啊!请等等我!”
洛林和沃尔夫不等他便向记号所指方向走去。罗宾逊跟着走了几步,可离开了井下有微弱光芒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颤抖着摸索出打火机,勉强照亮前方两个人的背影。
“你们不需要照明吗?”他畏惧地加快脚步。
“我们能看清。”洛林的声音从前方遥遥传来。
“这怎么可能?”
“多吃胡萝卜,小伙子。”
罗宾逊将信将疑,但现在不是思考营养学的时候。他追上了洛林和沃尔夫,几乎贴在他们背后,打火机好几次差点儿燎了沃尔夫的头发。
跋涉了好一阵,经过三个岔路口,每个岔路口都有标记。到了第四个岔路口,洛林停下脚步。
这是个三岔路口,前方的下水道分成左右两条。怪的是,两边都有标记。
“也许其中一条是死路,所以缇拉又折回来走了另一边。”沃尔夫推测。
“问题是,哪边才是死路。”洛林想了想,“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如果遇到死路就回头,没遇到死路的话,一百步之后也要回头。罗宾逊先生就待在这儿当作参照物。”
“等等!我不要一个人留……”
两个人压根没征求参照物本人的意见,便左右分头行动。洛林走向左边的通道,沃尔夫则走向右边。
打火机微弱的光芒照不了几步远。洛林和沃尔夫很快就被黑暗所吞没。起初,他们涉水的脚步声还会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没过多久就连脚步声也消失了。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视力受限,别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恶臭的气味越发刺激,此外还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罗宾逊安慰自己那只是老鼠和蟑螂。但他又忍不住想起童年听过的那些鬼故事。在每一个故事里,下水道都是恐怖怪谈的发生地。
有的故事说当年大瘟疫的死者尸体还堆在这儿。有的说疯狂巫师在这里搞魔法试验,把人和老鼠融合在一起,做成了炼金术美拉。有的说变态科学家将那些尸体的残肢断臂缝在一起,拼成了一个活死人,它至今还在黑暗的管道中游荡,渴求活人的血肉……
一股凉气拂上罗宾逊的后颈。
他手一抖,打火机掉进浅浅的水洼中,“嗤”的一声熄灭了。
“你不要过来啊!”罗宾逊尖叫。
他疯狂地挥舞双臂,试图将任何靠近他的生物(或者死物)挡开。他叫了半天,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回声。接着,一个小小的光球浮现在空中,照亮了他。他转过身,看见了从背后走来的银发男子。
“洛林先生?”罗宾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洛林捧着魔法光球。淡淡的金光将他的脸照得如同一张金属面具。他蹙着双眉,问:“我不是让你待在原地吗?你乱跑什么?”
罗宾逊一脸无辜:“我没跑啊!我一直在这儿!倒是您,怎么突然绕到我背后了?”
洛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明明一直在向前走。你确定我是从你背后出现的?”
“如果您从我面前走过来,我会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