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丝蒂叫道:“你分明就是对缇拉有成见!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你真是蛮不讲理!”罗宾逊有些崩溃。
沃尔夫托着下巴,围着罗宾逊转悠了一圈,像一位侦探正在打量犯罪嫌疑人。
“缇拉工作勤恳,不会无缘无故地旷工。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说,“而我们所有中,罗宾逊先生对缇拉敌意最大。我认为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他。”
罗宾逊大声说:“我一直在店里,哪儿也没去!客人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店里人来人往,谁会注意你?况且人可以作伪证,口供不足为信。缇拉出入都有同事陪伴作证,你还不是一样怀疑她。”
“你……”罗宾逊气郁到说不出话来,只好转向大臣,“阁下,我的为人如何您最清楚不过,您替我说句话啊!”
“这个,”大臣目光游移,“我觉得他们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阁下!”
古丝蒂“呵”地笑了一声:“现在你知道被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洛林抬起手制止古丝蒂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缇拉。如果要证明罗宾逊先生的清白,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没错,应该报警!”罗宾逊说,“不论是店里失窃,还是缇拉的失踪,让警方来解决就好了!”
洛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嗯,那也好。但我们这边也要接着找。说不定没等警督们赶到,人就找着了呢。”他转向古丝蒂,“店里有没有缇拉用过的东西,比如手帕或者衣物?”
“她的制服可以吗?”古丝蒂说。
“去把它拿过来。”洛林又望着大臣,“阁下,您事务繁忙,就先请回吧。这是我们店铺内部的事,我会负责的。”
大臣听出了他话里逐客的意思,也不好意思久留,便点了点头,朝罗宾逊使了个眼色。
罗宾逊垂着头,跟上大臣的脚步走出店铺。店外的温度比室内低了好几度,罗宾逊总算能畅快地呼吸新鲜空气了。
大臣背着双手,挺着大肚腩,眯着眼等待司机把蒸汽机车开过来。他的态好像一只慵懒的、正在晒太阳的海豹。
罗宾逊垂手立在他侧后方,一句话也不敢说。
“罗宾逊,”大臣冷不丁地开口,“你相信人是可以改变的吗?”
“当然。”
“你想必听说过,我年轻时在军队里待过一段时间。当时的贵族有这样的习惯。”
“我听说过。”罗宾逊道,“霍恩伯里元帅就是您的长官。”
“当时他是上校,我是上尉。我一进军队就获得了上尉军衔,可有些人得从列兵做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罗宾逊说:“因为您是从男爵。贵族的军衔最低也会是上尉。”
大臣点头:“我当时连枪都没摸过,对如何领兵更是一窍不通。刚进军营那会儿,连一个普通士兵都比我强。他们甚至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豹豹上尉’。可即使如此,我也是上尉。而平民,无论他们多么有军事天赋,多么懂得行军打仗,刚参军的时也只是一个列兵。他们要立下无数的功勋才能晋升,甚至在自己的才能得到施展之前就阵亡。上尉的军衔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他转向罗宾逊:“现在我问问你:有些人一出生就请得起家庭教师,上最好的公学,毕业后在父亲的安排下进政府工作,而有些人不论多么有天赋,却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找体面的工作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是……是因为出身,因为家庭。”
“没错。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天赋,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仅仅是因为他们出生在了贫穷的家庭。假如给那些吃不起饭的孩子提供贵族般的教育,我敢相信其中有些人会比你更优秀。而你如果出生在一贫如洗的家庭,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罗宾逊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出生开始,他就受到这样的教育:只要他努力,学识也好,权势也罢,他什么都可以得到。所以他理所当然觉得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凭借自己的实力得来的。世界上的任何人只要如他一般努力,就能过得和他一样好,如若不然,就是他们懒惰、懈怠、不思进取的结果。
“我问你,罗宾逊,你觉得小偷的孩子也会偷东西,一个小偷一辈子都会是小偷吗?”大臣说。
“当然不,大臣,我们现在是法律社会了,不搞连坐制那种封建糟粕。而且人是会改变的,哪怕是犯罪者也能洗心革面。”罗宾逊说。这些都是他在学校里背得滚瓜烂熟的。
但是,背得熟就一定等于相信这些话吗?一个声音忽然在罗宾逊脑海中响起。
这些他背诵过的大道理,是不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呢?
大臣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相信一个人会改变的啰?”
罗宾逊忽然觉得空气没那么新鲜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阁下,不但缇拉小姐,我当然也可以改变!我不该无凭无据怀疑别人,我会向那位小姐道歉……”
一辆蒸汽机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司机跳下车为大臣拉开车门。大臣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同罗宾逊大眼瞪小眼。
罗宾逊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领会大臣的意思。
“我也去找缇拉小姐!我一定会把她找到的!”
他返身跑回店里。
司机清了清嗓子:“阁下,再不走就要堵车了。”
“噢,你瞧瞧我。”大臣恢复了笑呵呵的面容,奋力将自己塞进车里,“先不要回商业部。去一趟金匙大街90号。”
“卫生和社会工作部?”司机疑惑。
“是的。我认为我们这边的某个年轻人或许更适合在那儿工作。”
“我以为您不喜欢那个年轻人。”司机说着发动引擎。
大臣望向店铺。透过玻璃门,他看见罗宾逊正焦急地拉着一名店员说着些什么。
“你也知道,他爸爸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大臣说,“他爸爸希望能历练一下这个孩子,于是把他送到我这儿来了。我以为让他在部里工作对他会有所帮助,但是我可能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