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下,她乌黑眼珠清泠泠,悄悄转一圈,低头间,看到了裙裾旁露出的对方?的装扮:竟是铠甲穿身,宝剑悬腰。
这只拉着她的手分外有力。
这倒真的像是一个“将军”。
缇婴冷冷地想:可惜它是妖,不可能是真正?的人间将军。
这假将军牵着假新娘,一路向前。
浓雾飞黄沙,双方?各自扮着各自的角色,皆沉迷其中,一时间,分外和谐。
那将军终于停下,开?了口:“姑娘,我二人就在此拜堂吧。我无父无母,天地为媒,你我拜了天地,就算作夫君,一生一世不能悔改了。”
缇婴早已迫不及待。
她含糊地,轻轻点一下头。
她戴着红盖头看不见,不知此处空旷,确实是一处古战场。
这是一处被废弃很?久的古战场。
昏夜中,她旁边的夫君一身人间威武将军的扮相,带着她立在这空旷的杀气喧腾的天地间,站在一片坟墓前。
密密麻麻的墓碑前,他带着她一同跪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旁边夫君的声音,在最后一句时,忽然停了。
一道尖锐的小妖声音乍然响起,来自陌生夫君那里:“大王,不妥!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柳姑娘!
“我们在山庙这里遇到了假新娘,还在山上原本拦到了他们的轿子。但是那个江雪禾好厉害,封了我们的意识,让我们无法跟大王传消息。
“我们以?为他要杀我们。但是刚才,他急匆匆走了,我们就发现,我们能说话了……特赶紧向大王报告!
“那个新的假新娘可厉害了,分明是江雪禾养的小姘头……”
缇婴迷惘。
什么叫“姘头”?
她自然不用再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拉着她手一同跪拜的夫君,开?始转向她 ,阴恻恻道:“柳姑娘,他们说的话,你都听清了?
“柳姑娘为何不开?个口,向我辩解一句?”
缇婴好急。
婚事卡在最后一道“夫妻对拜”上,只要磕头,天地法则一应,她的衰劫就解了,谁有空在这里和他婆婆妈妈?
那扮作将军的妖物?,见那新娘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向他甩来。
他立时后退,却发现自己?被定住身形。
同时,有一道大力宛如从后脑勺长出来,按着他脖颈,要他下跪磕头。
少女稚嫩的声音,从那盖头下,迫不及待地响起:“夫妻对拜——”
新娘兀自先?伏身叩拜,格外虔诚。
同时,她用术法扣着他,要他跟着她一起拜。
此妖勃然大怒,并心中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强取豪夺的人是自己?。怎么看眼前这假新娘的架势,她拜堂拜得很?欢乐,他倒成了被勉强的那个?
什么样的人,迫不及待要押着他一个分明不对劲的妖,快速拜堂,坐定事实?
妖物?不再伪装人类的声音,而是怒道:“你竟以?为一道符纸,就能让我听令于你?”
青筋暴起,运法相抵,身上被贴上的符纸在一声喝声中燃烧,代表效力消散。
一阵风,吹向跪在地的新娘的头盖。
妖物?喝道:“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无盐女,竟抢别人的姻缘……”
盖头被风吹开?,跪于地的新娘慢慢撑起上半身,向他看来。
古战场空旷寂寥,万千墓碑如墨点,一身嫣红嫁衣飞扬,抬起脸的少女,与柳轻眉长得丝毫不一样。
她看向这个穿着铠甲悬着宝剑的假将军夫君。
盔甲映日月,将军着黑袍。
将军一愣。
因少女眉目柔细皮肤雪白,眸若星子唇点丹朱。她分明不是无盐女,虽年?纪尚小,却于幽黑天幕下,明亮夺目。
美丽少女幽幽开?口:“你为何打断了我的冲喜……”
假将军咬牙冷笑:“我还没听过逼迫别人成亲的道理。”
他这话一说,便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