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妈妈沉重道:“老王爷不好了。”
“铮——”琴弦发出脆裂的声响,上好的琴忽然断了一根弦,划破了柳银雪的手指。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容妈妈心疼地上前去看柳银雪的手,落雁赶忙拿了帕子给柳银雪止血,“世子妃,您没事吧?”
柳银雪没应声,她是算着日子的,今日,刚好是第七七四十九天。
按计划,毒郎中应该已经将天蚕蛊母取走了。
她来不及上药,用帕子裹住伤口,又随手扯了一根线缠住,去拉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楼允:“愣着干什么?快跟我走!”
容妈妈和丫鬟小厮们齐齐跟上。
楼允是被柳银雪拉到钟翠院的,守在院门口的婆子见到楼允过来完全不敢拦,直接将他们放了进去,楼启明的卧房里围满了人,除了楼澜还没到,其余人都在。
老王爷躺在病床上,眼睛微微闭着,模样十分孱弱。
太医正在给他诊脉,
柳银雪冲进去就问:“父王怎么了?”
秦绘沅看见他们就一肚子火气,厉声道:“谁让你们来的,赶紧走,老王爷不想看见你们。”
当着老王爷的面,柳银雪不想顶她,转头问方慧敏:“三嫂,父王到底怎么了?”
方慧敏在两难之下回道:“突然晕倒了。”
老王爷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血养天蚕蛊,每日放血,定会伤了身体根本,如今期限已到,他突然倒下,柳银雪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太医都来了,他们竟然才知道。
这是秦绘沅故意瞒着他们?
若不是她特意吩咐容妈妈时时刻刻留意钟翠院和外院的动静,看到了太医进了钟翠院,是不是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秦绘沅简直太过分了。
柳银雪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下去,躺在床上的老王爷忽然起身,扶着床沿猛地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
柳银雪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太医摇摇头:“下官无能为力了,老王爷恕罪。”
等老王爷吐完了血,方慧敏上前,拿了帕子给老王爷擦嘴角的血渍,又拿了大迎枕垫在老王爷的身后,扶老王爷半靠在大迎枕上。
老王爷缓了缓力气,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碍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救我。”
一屋子人安静地杵着,不敢吭声,也不敢大声呼吸。
柳银雪觉得鼻子有些酸涩,眼眶里逐渐染上了湿意。
老王爷让人送走了太医,让柳银雪扶他下床,柳银雪赶忙上去扶她,老王爷道:“你跟楼允,你们两个,跟我来书房。”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质问什么。
楼允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从钟翠院到外院书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老王爷走不了那么长的路,有护卫抬了肩舆来,将老王爷一路抬进了外院书房。
书房里有股很浓的书香气息,柳银雪和楼允相继走了进去。
柳银雪将老王爷从肩舆上扶下来,护卫们纷纷退出去,老王爷走到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名画面前,将名画取下来,按下其中一块活砖,一边对楼允和柳银雪说道:“这书房里的暗室就藏在这副名画的后面,你要记清楚了。”
楼允:“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楼启明捂嘴咳嗽了几声,又咳出一点鲜血出来,柳银雪赶忙将他手上的血擦去。
楼启明道:“你和秦氏不睦,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懒得管,如今我就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要把祁王府的担子移到你的肩上去。这密室里有我们祁王府所有的财产,我现在将这些财产全部都交给你,往后就要你来打理。”
楼允冷嗤:“你以为我稀罕管你府里的这些破事?”
柳银雪摇头,望着楼允:“世子爷,您不能跟父王这么说话。”
楼允没理会她。
“银雪,你不用管他,他向来就是这副样子,只是,楼允,你稀罕也得管,不稀罕也得管,”楼启明打开暗室的门,“你跟我进来。”
柳银雪很识相,并没有跟进去,就在门口等他们。
楼允进去后才发现,这暗室俨然就是一个小藏宝库,里面摆着各种珍异宝,名画、珍珠、翡翠、孤本数之不尽,应有尽有,就连装着房契地契的盒子都有七八个。
楼启明道:“你长姐楼澜已经嫁人,便不提,你二哥楼轩,性情耿直,直来直往,容易得罪人;你三哥楼阮性格软绵,挑不起重担;你五弟楼晏,年纪还小,又被保护得太好,完全不谙世事。我五个子女,到头来也只有你能挑起我祁王府。”
楼允觉得可笑。
他们父子好像生来就不对付,当年他亲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自出生后楼启明就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是他害死了他的王妃,对他动则打,不动则骂,只偶尔喝醉了酒看见他的时候才会将他搂进怀里抱一抱,那也是他们父子间少有的温情时刻。
酒醒了,他还是那个害死他王妃的祸害。
如今,他的另外三个儿子都挑不起担子,他就想起了他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子。
楼允讥讽地笑出声:“我有什么本事?杀人的本事吗?”
楼允昏睡的那大半年,楼启明在逐渐流逝的时光中快速老去,加之身体不适,皇上体恤他,让他就留在府中好生休养,不必再为朝中的事情烦忧。
自从不管朝堂政事后,他耳边清静了不少,思绪一日日地沉淀下来,想了很多,如今面对楼允的冷嘲热讽,已不再像往日那般横眉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