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涞浑身无奈:“就因为,你知道了那本书是我写的?”
盛明谦还坐在沙发上,这回是他仰头看着叶涞:“不是,离婚协议签了之后,我就在想,离了,就算是先结束我们那段被协议捆绑的关系,哪怕我没看那段视频,也不知道你写了《世界枝头》,我也……”
“明谦,”叶涞深吸一口气,打断了盛明谦的话,声音急促,他心里有些害怕盛明谦把那后半句话说完,他怕自己心软,他怕自己再荒唐十年。
为什么他跟盛明谦总是处在错误的时间点上,阴差阳错这个词,本身就是残忍的。
理智第一次在盛明谦面前占了上风,叶涞坚硬地开口:“明谦,我还挺想体会下柏雨笙的结局,我想看看,他离开了蒋元洲是不是也能生活得很好。”
叶涞话音刚落,盛明谦追上他的话尾:“我过不好,是我过不好……”
叶涞用力咬了下舌尖,瞬间被疼痛跟血腥味染了一身,只觉得房子太小太挤,压得他透不过气,转身走到门边,逃似的离开了家。
生怕晚了一步会再一次被命运捉弄一样。
第52章 盛导,你管不着我了
林瀚一大早就来了工作室,想去盛明谦办公室找一部之前的片子,拿钥匙开门才发现门没锁,正纳闷,一推门进去就被面朝沙发躺着睡觉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弓着背,无声无息的,林瀚抻着脖子往里瞅了两秒钟才认出来,躺着的人是盛明谦。
“明谦,你怎么来这么早。”
还不到八点,盛明谦平时没事儿不来工作室,林瀚走进去在他肩膀上推了下:“你昨晚不会是在办公室睡的吧?什么时候来的啊?”
盛明谦觉得耳边很吵,皱着眉用力捏了下耳朵,迷迷糊糊转了转脖子。
林瀚看清盛明谦脸后被他吓着了,盛明谦脸色差到像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脸是白的,眼是红的,胡子拉碴,嘴角还开裂了,跟他对视像在看一双黑洞。
他以为盛明谦生病了,伸手在盛明谦头上摸了摸,不发烧:“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这么严重。”
盛明谦终于看清了人,抬起胳膊拍开林瀚的手,坐起来用力眨眨眼,怔怔地盯着地板看了半天,动了动脖子才说:“没事儿。”
昨天晚上叶涞穿着睡衣跟拖鞋就跑出去了,手机跟钥匙都没拿,晚上还很冷,风也刮得厉害。
他在楼下的小花坛附近找到人,叶涞抱着胳膊冻得直发抖,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是他家,要走也是他走才对。
叶涞拧着劲儿,他只好先把人哄回来,说自己会走,办公室离叶涞新公寓比较近,他就没回家。
盛明谦坐着缓了半天,突然问:“后面我的工作多吗?”
林瀚一边在书架上找自己要的东西,一边数给他听:“太多了,新电影的宣传,电影节,走红毯,还有几个活动跟一个电视台的采访,工作不少,前半年都满了,如果拍新电影,就更忙了。”
盛明谦后背靠着沙发,尽量不让自己肩膀彻底塌下去,有气无力地说:“除了要上映的电影宣传工作,其他的活动都给我推了吧,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林瀚意识到有点严重,也不找东西了,搬了张椅子坐在盛明谦对面。
盛明谦的表情很严肃,还有难掩的沮丧跟低落,林瀚纳闷:“怎么了,是不是感觉自己进疲惫期了,你想休息就休息,这么多年,你还从来没休息过。”
“新电影暂时也不拍了。”盛明谦说。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失败的感觉,因为对叶涞荒废的这么多年,还有对自己的怀疑跟否定,这两天心里冒出来的利爪就快把他撕碎了,他无法跟以往一样顺其自然地接受,更无法把那些碎片一块块再拼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这话怎么说?”林瀚问。
盛明谦拇指跟食指用力压了压眉心,浑浊了几天的眼睛,有了短暂的清晰:“我还记得,拍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我能理解那些人物,我跟你,还有其他几个在当时还不知名的编剧,会因为极小一个配角的台词吵上一整夜,但是现在……”
盛明谦顿了下,一想起叶涞,心疼的感觉只增不减,依旧像有人在用力掐着他脖子不松手,喉结滚动间,团团升腾的火焰蹭得高涨,烧得他无处可逃,又像是在嘲笑他。
沉默了一会儿,盛明谦才说:“现在我好像失去了这种能力,我会考虑市场,考虑观众,考虑影片走向,考虑各种各样的问题,却把我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排在了最后,我把以前最看重的人物排到了最后,我以前只想讲好故事,讲那些人的故事,你,我,他,都是世间普通人,鲜活的,有个性,也有血有肉,但是现在,我成了最愚蠢的拍摄者,我第一次对自己有了厌恶感。”
盛明谦的话说得很重,林瀚听着也跟着往下沉了下,这么多年了,在他跟其他人眼里,盛明谦才华横溢,有自己的坚持跟热爱,当然,他的身上也有着与之相匹配的自信跟自负。
但眼前这个说对自己有了厌恶感的盛明谦,浑身上下透着无限疲惫跟颓靡,让林瀚想到了海边细细的沙粒,混在其中没有任何不同,是随时会被一个凶猛浪头冲走的沙子而已。
林瀚没见过这样的盛明谦,同时在心里揣测盛明谦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原因。
其实在他知道《世界枝头》作者是叶涞的时候,林瀚心里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这个事实或许对盛明谦会是个致命打击,现在看来他的预感没出错,盛明谦此刻的失落跟消沉,应该都源于叶涞。
叶涞击垮了盛明谦心里那堵坚硬高垒的城墙,现在只剩断壁残垣,弱不禁风。
林瀚没多说别的,只是在盛明谦肩膀上拍了拍:“想休息就休息,不想干就不干,以后想拍的时候再拍,不想拍,直接养老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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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涞刚接的新戏是部电视剧,他是中途进的组,因为原定的男演员拍了一半就被爆出吸毒丑闻,那人肯定是没法再用了,因为剧情比较重要,只能临时换人重拍。
导演又找了不少人,很多人都因为剧本是反黑题材,尺度较大不敢接,怕后期过不了审,最后找了几圈儿才找上叶涞。
叶涞不挑活儿,见过导演看过剧本,直接决定接下这个角色,前面所有露脸的剧情都得重拍。
白天叶涞一直在片场等着,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但是刚拍完一条导演就拿着喇叭喊他:“叶涞,先到这儿吧,中午休息下,有人来探你班了,在休息室里等你呢。”
刚刚拍的是游泳池的落水戏,叶涞身上的西装都湿透了,工作人员给他递了条大浴巾,叶涞接过擦了擦头发,又扯开披在自己身上,走过去问:“孙导是谁啊?我朋友吗?”
导演从头到脚看一眼叶涞,眼里冒着八卦的光,他跟盛明谦离婚的新闻闹得那么大,圈儿里的人都知道了,但真正知道实情的人没几个,现在真是有意思,离了婚的导演前夫来探班,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
叶涞一看导演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就知道了,来的人是盛明谦,他跟导演说了一声,扭头快步往休息室走。
盛明谦眼睛一直盯着门,人一进来,就看着叶涞从头到脚裹着浴巾,头发是湿的,脸上还挂着水珠,知道他刚刚拍的是下水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