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说叶涞在被拘押的这两天里一句话都没说,叶涞看到盛明谦跟张一浩,呆滞的双眼才稍微动了动。
“叶涞,你没事吧?”张一浩被他这个模样吓得不轻,上去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除了膝盖上的伤,其他的血都不是叶涞,“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快要吓死了。”
“浩哥我没事。”
叶涞话是跟张一浩说的,余光瞄向旁边的盛明谦,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抬手想蹭掉脸上的污垢,结果手比脸脏,越蹭脸越花。
“你别蹭了,”张一浩掏出湿巾给他擦干净脸上的雨泥点子跟血痕,边擦边骂娘,“狗日的,这个戏我们不拍了,不拍了不拍了,我们回家。”
盛明谦脱了自己的外套,叶涞麻木地接过去穿好,低头把扣子一个个系好,外套上盛明谦的温度很快铺满他的身体,身体重新变热。
孙玉豪还在被问话,出来之后看到叶涞才彻底松了口气,他还担心叶涞会坐牢。
除了叶涞,他注意到大厅里还有不少人,也认出了盛明谦,这里面他只跟叶涞熟,在他当时万念俱灰的时候叶涞出现了,现在更是多了一份感激,挪着步子自动站到叶涞身侧。
“涞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我们走吧。”盛明谦突然出声打断两人,“被扣押的手机已经拿到了,剧组里还有没有重要的东西要拿?”
叶涞跟孙玉豪都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非要带走的,他们只想早点离开这里才好。
从派出所出去,盛明谦先去药店买了点消毒的碘酒跟消炎药,又从后备箱找出一套自己平时的换洗衣服。
盛明谦跟张一浩都开了车,最后张一浩拉着孙玉豪跟律师坐自己的车,盛明谦带着叶涞。
孙玉豪对陌生人有了阴影,但听说张一浩是叶涞经纪人之后才放下警惕,更多的是对叶涞的信任,而且他也看出来了,盛明谦跟叶涞可能需要独处空间。
张一浩的车先走了,后面的suv 还停在夜色里。
车厢里还有微微没散尽的烟味,开着顶灯,昏黄的光照在叶涞黏哒哒的头发上,衬得他格外憔悴。
盛明谦手在储物格里摸了摸,没摸到烟盒有点烦躁,握着方向盘用力攥了一把。
叶涞吃完了消炎药,脱了破烂不堪的裤子,光着两条腿坐在副驾座位上,受伤的腿蜷曲着,一只手托着小腿,一手拿着碘酒棉球擦膝盖。
一碰生疼,叶涞手一抖,镊子上夹的棉球掉了。
盛明谦看他笨手笨脚,从他手里夺走药瓶,镊子又夹了一个新的棉球,他擦药的动作并不比叶涞利索多少。
盛明谦的动作轻一下重一下,叶涞疼也忍着没出声,盛明谦这个姿势半撑着身体,叶涞自上而下看着他拧紧的眉,还有一侧下巴上密密的胡茬。
盛明谦不是邋遢的人,眼睛受伤的那几天也定时刮胡子。
叶涞想着,抬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跟想象中的一样扎手。
盛明谦手里夹子上的棉球在叶涞碰到他脸的那一刻也掉了,抬头瞪了眼叶涞:“你别乱动。”
叶涞勾了勾裂开的唇角,无力的笑:“明谦,很多人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浩哥,孙玉豪,律师,还有很多人。”
“看到就看到。”
盛明谦重新夹了个棉球给他上好药,又抽过后排座椅上的毯子盖在叶涞腿上,“裤子先别穿了,盖着吧。”
叶涞理了下毛毯,露出膝盖跟小腿,座椅有点凉,抬了下腰把毯子压在屁股下面垫着又重新坐好,又说:“浩哥不会到处乱说的,律师说是你带来的,孙玉豪应该也不会乱说。”
盛明谦开了车灯,灯束里的雨线清晰可见,雾气纷纷,点火发动汽车,一打方向盘:“才认识多久,就这么了解他吗?你是为了他打人的?”
“我不能看见了不管,他才十八岁,一个孩子而已,那个姓李的就是个畜生,我没打死他……”
“你可以帮孙玉豪,但如果你打死李田峰,你现在应该已经被移交到看守所了,看守所里的大通铺会挤着睡十几二十个男人,就算不是死刑也是死缓到无期,抬头不见天日几十年,狱中表现好无期可能变有期25年,你今年29岁,如果幸运真的能在监狱里活过25年,出来的时候你就是54岁,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不废不残无痛病,你54岁……”
盛明谦用最平静的语言跟他陈述事实,叶涞一阵阵后怕,后背冷汗直冒,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一点。
“叶涞,你当时,是不是真的想打死他?”
盛明谦并没点到为止,这次追根问底,微微偏头看了眼叶涞。
叶涞一动不动,回忆起手心里残留的凳子腿的冰凉,还有上面沾的血的热度:“我看到孙玉豪的样子,失控了。”
盛明谦没再追问,他看出叶涞并不想回忆,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这部剧后面的戏别拍了,那个导演就是李田峰的狗腿,会盯上孙玉豪,导演没少背后出力。”
叶涞木讷着点头:“不拍了。”
山路弯弯曲曲,还在下雨,盛明谦开得很慢,但急转弯处叶涞的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偏向盛明谦那侧。
车窗外是起伏的浓黑山影,用沉默回应这场下不尽的雨。
叶涞望着窗外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那年我们也在山里取景拍摄,我迷路了,最后是你找到我的,明谦还记得吗?”
车已经开下了山,上了平稳宽阔的大道,盛明谦却突然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
一双深幽的视线刮在叶涞脸上:“叶涞,我不仅记得这个,我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我表白的。”
盛明谦的话像是一记炸药,在叶涞脑子里轰地炸开,滚滚浓烟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瞬间听力都在变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