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现在昏迷着,本不宜这么吵闹。
郑氏情绪一时失控,建元帝提醒,她方才想到陆彦身上还有伤,很快止了泪:“儿臣想要留下照顾宴儿,还请父皇应允。”
郑氏多年未见赵宴,建元帝自然应允。
内殿留的人不宜过多,建元帝先行离开,肃王和赵启临接着离去。
赵启临一出宫殿就直奔徐贤妃住处,徐贤妃本也是要来探望皇帝,却是在被拦在宫殿之外,不得已才回去等消息。
赵端宁在殿内留了一会儿,她看到还站在角落里的温然,朝着她走过去。
温然像是被刚刚的事情惊吓到了,在众人离去后,她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怎么,是被吓到了?别怕。宴儿还没醒,你也留下照顾他吧。”赵端宁柔声道。
温然垂眸,她声音略低地应道:“是。”
郑氏一直在陆彦床前守着,温然近前,她知道此时不宜打扰,所以并未出声。
内殿复归安静,温然想到刚才种种,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看向陆彦,他昏迷至今,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但今日一切定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如今这个消息还只有皇室中人知晓,但温然想,应该过不了多久,天下人都会知晓皇太孙赵宴还活着的消息。
这么快,他就成为赵宴了。
高高在上的皇太孙,极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储君,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人,如今却近在眼前,又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温然心里微微一叹,她面上始终是那副默然不语,似被惊吓到的模样。
郑氏看了陆彦许久,她见陆彦双唇有些干涩,准备倒些茶水给陆彦润润唇,她起身后方才发现这殿内还有一个姑娘家。
郑氏在林韶乐的生辰宴上见过温然,她记得她当时还给这个姑娘送了一只白玉镯作为见面礼。
那时郑氏是因为陆青铭,才对陆彦和他的夫人心生关注。
今日这事,怕是当真吓到她了。
“我一直关注着宴儿,也没注意到你在此处,”郑氏走近,她见温然面色有些差,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这事确实突然,你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连我现在都有些恍惚。不过你是宴儿最亲近的人,这几日还需你多多照顾他。”
温然听见那句“最亲近的人”,她目光微动,接着垂眉敛目道:“我明白,多谢娘娘体谅。”
“好孩子。”郑氏叹了一声,这样的变故之下,她还能稳住心不生乱子,想来平日里为人处事亦是极为稳妥。
“我瞧宴儿双唇有些干涩,你给他润润唇吧。”
郑氏本要自己去做这件事,但见温然在此,她在一旁守着,让温然近前去照顾。
陆彦俯卧着,茶水自是不好送进他口中,温然也只能帮他稍微润润唇。
她再次近前看向陆彦,分明还是这张脸,好像又一瞬间让她恍惚觉得,什么都没改变。
陆彦是在两个时辰后醒来的,他醒来时郑氏不在殿内,只有温然守在他身侧。
温然最先感觉到陆彦手指的颤动,她不知怎么想的,在郑氏走后,还是探进被子握住了陆彦的手,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心安一些。
陆彦手指一动,她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看向陆彦的眼睛,他纤长的睫毛微颤,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温然与他对视,她心中似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只化为一句:“身上的伤还疼吗?”
陆彦捏了捏她的手心,点头道:“疼。”
温然一时无言。
之前他体内寒疾肆虐时,未免她担心,他将一切疼痛忍下,如今他倒是实诚。
“那我去叫太医。”
温然起身想要出去,陆彦握住她的手不放,他勉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期间似乎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皱眉。
温然看了他一眼,她心一软,上前扶着陆彦起身:“这么急着起来做什么,扯到伤口怎么办?”
“那么睡着实在不舒服。”陆彦勉力起身坐起来,期间确实扯动了伤口,但是他若不想显露出来,自然能让人看不出来。
温然将他扶起来之后,垂眸未再看他,她知道陆彦一清醒,很快就会有人来探望,再者如今他们身在陛下行宫的侧殿,最好不要随意说话。
不过在陆彦看来,这是温然不愿理他的意思。
他苦笑了一声,声音低落起来:“阿然还是不肯理我吗?”
温然眉心一动,陆彦如今的语气,和那夜告知她实情后,请求她不要离开的语气一模一样。
他似乎抓准了她一定会心软,总是在试图松缓她的态度。
他在怕什么,怕她会一直生气下去吗?
怎么可能?
她如何敢对储君生气?
对啊,明明她心中一直很清楚,储君身份尊贵,她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任性。
若是从前,她会很快接受陆彦的新身份,然后体谅他的苦衷,做一个贤良淑德宽容大度的妻子。
这不是她最初对自己的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