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若是简月当真活着,她怎么可能将小然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宁语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与虞霜进入花厅,虞霜始终面无表情,这与宁语印象中的简月很不同。
简月很爱笑,很开朗,不像这个女子,显得有些过于冰冷。
“你到底是谁,为何说自己是简月?”宁语肃声质问。
虞霜心里确定了一个事实,她极有可能是宁语口中的简月,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当年我被义父从河中救起来后记忆全失,大夫说我应该生过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寻找我的过去,但我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直到前些日子,我在临曲碰到一个姑娘,她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我是顺着她给我的线索寻到这里。”
虞霜的话简略但条理清晰,宁语根本她的话拼凑出一个事实——假若当年简月失足落崖后并没有身亡,而是被人救起,只是因为她记忆全失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而她多日前碰见的姑娘怕是……
“你碰到的姑娘是……”
“她叫温然。”
宁语双手倏然握紧,她拉着虞霜走到花厅后,指着她的右臂:“你将袖子拉上去,我要看看你的右臂。”
虞霜依言将右臂露了出来,她的右臂关节处有一道很长的疤,宁语看到那熟悉的疤痕,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竟真的是你,十七年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竟然还活着?这太荒谬了。”
宁语说着荒谬却用力抱住虞霜,她声音带着哭腔道:“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后悔吗?当年你说要上山,我应该让你留在家中的,我若不同意你上山,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小然也不会失去母亲。阿月,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
虞霜任由宁语抱着,宁语给她一种熟悉感,只是这种熟悉感不足以唤醒她的记忆。
“对不起,是我忘记了那些过去。”
“没关系,你能回来就好,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我并非是要埋怨你。”宁语赶忙解释。
与她的激动不同,虞霜像是陷入一种更深的茫然中,故友唤不醒她的记忆,那什么才能令她想起过去的一切呢?
“我……我从前住在什么地方,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宁语说着,拉着虞霜就往她之前的故居去。
与江家不同,简月从前住的地方是一个一进小院,推开门往里走,虞霜看到院子里种着一棵海棠树,再往里走会看到正屋临窗前种着一棵玉兰树。
虞霜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气息很刺鼻,虞霜缓缓往里走,这里的摆置基本没怎么动过,宅子的钥匙一直在宁语那里,她偶尔会过来看看,未免触景伤情,她来得次数也不多。
虞霜走遍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她最终停留在东边的书房桌椅前,透过书房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那棵临窗种植的玉兰树,待到春日玉兰花开时,推开窗户可以看到满树的洁白玉兰花。
宁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眼中露出几分嫌恶:“这是温秉丞当年为你种的,温秉丞……是你失忆前的夫君,小然就是你们的孩子。”
虞霜听到“温秉丞”三个字,她不由生出一种抵触的心理,再次看向那桌案,她脑海中闪过些画面——
“阿月,多亏你操持家用,你放心,待到我来年高中,我一定再不让你如此奔波。”
“阿月,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待他出生后我一定好好疼他,他的名字由你来取好不好?”
“温然,原来这个‘然’字是这么解的,不是觉得不好,阿月取的名字甚好,这个孩子就叫温然。”
那些记忆涌过来,虞霜头痛欲裂,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小药丸迅速服下。
宁语赶忙扶住她:“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事,”虞霜深呼吸,药丸在她体内发挥效用,她的头痛慢慢缓解,“我从前只要一用力去想之前的记忆,就会头痛欲裂,这药可以帮我缓解头痛。这里,有我的记忆。”
“温秉丞……”虞霜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刚刚缓解的头痛似乎因为这个名字再次加重。
虞霜清楚的感觉到,她潜意识里在抵触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
? 第54章
陆彦在云安村的住处距离江家不远, 走出江家后沿着一条直道约莫走上两里地的距离,能看到一个二进的宅子,宅子前方不远处有一条蜿蜒而下的小溪, 溪水清澈见底,阳光倾落在水面上, 水面波光粼粼仿若一条银带。
这里没有太大的变化, 溪水并未上冻,这里的冬天也远没有上京那般冷寒。
永州越州两地偏暖,所以当初陆彦选择这个清静又偏远的地方来养病。
只是他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日就撞见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生着一双灵动清浅的杏眸, 看着人说话时显得尤其真诚, 她勇敢无畏,似一团暖阳冲进他的生活, 却又突然离去, 连一声道别都没有。
好在,他重新找回了她。
温然与陆彦走到宅子前, 温然看向这宅子的四周, 她与陆彦那些回忆中最精彩的一幕, 莫过于她在这里将那个吴家小郎狠狠揍了一顿。
后来这事还闹到宁姨与江伯父面前, 吴家夫妇气势汹汹而来, 要她向吴小郎赔礼道歉,江伯父从她口中知道事情原委,从义理出发, 说了一通大道理, 最后说得吴家夫妇无地自容。
自那以后, 吴小郎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当然,温然是从宁语口中知道后来的这些事情,她过往的记忆模糊不清,重回江家再次见到宁姨和江伯父,看到江家熟悉的一些场景,她的记忆才变得鲜明起来。
但她和陆彦的记忆不在那里。
那些记忆在此处。
温然看向宅子前右边种着的那棵桂花树,桂花树叶郁郁葱葱,不受冬日天寒的影响。
陆彦牵着她绕着树走了一圈,温然注意到树干上有一道刻痕,她比了一下,不高。
“你那时觉得是因为你长得不高,所以打架才会打得那么狼狈,后来就在这里划了一个刻痕,说明年一定要比这个高出一个头的距离。”
陆彦解释这个刻痕的由来,温然抚摸那道刻痕,九年的时候也不能磨灭这道刻痕,可以想见当时她有多气愤,多想长高了。
很好,长高是为了更轻松地打架,不愧是她。
后来哪怕记忆模糊,她还是记得要学防身术保护自己,与沈盈结识后,沈垣帮她们找了个师父,温然学了不少防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