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布置得清雅秀致,喻绫说是吃饭,但心思明显不在此处,她频频看向墙上那副山水画。
她如此明显的动作,温然也不好当做看不见,顺着她问道:“喻姑娘在看什么?”
喻绫转头看她,似纠结犹豫地道:“姐姐没有听见什么乐声吗?”
乐声?
温然仔细去听,当真听到些许琴乐之声,这声音像是从隔壁传过来的,“确有乐声,应是隔壁有人在弹琴,喻姑娘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姐姐有所不知,隔壁雅间唯有我兄长方能入内,”喻绫停顿半晌,又补充道:“今日我听说兄长是与郑公子一道出去的,他们若是在这雅间之内,又怎么会有乐声?莫非那里面有……”
喻绫欲言又止。
温然放下木箸,她面上笑意渐淡,像是顺着喻绫的话想到了什么。
喻绫赶忙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莫急,我有办法,那副山水画后可窥隔壁之景,是与不是,我们看上一看不就清楚了?”
“这……”温然迟疑道,“如此恐有冒犯之嫌。”
“姐姐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人知道呢?姐姐莫犹豫了。”
喻绫帮温然做了决定,她拉着温然走到那副山水画前,身后的婢女上前将山水画取下,露出墙上一方孔洞,对面此处用镂空的金枝画遮掩着。
透过此处,温然一眼看到坐在席位上的陆彦。
这里视角很好,她的角度不偏不倚看到陆彦,也能看到正坐在中间弹琴的女子。
那女子着一袭如烟绯纱,容貌清纯雅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剔透纯净似不染世间半分尘埃,如仙乐的琴音从她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在座的众人无一不沉醉其中。
陆彦似也迷失在这琴乐之中,他半阖着眼帘,身姿松散地斜靠在椅背上。
一曲琴乐毕,位于上座的喻柏最先鼓掌称赞起来,他看向陆彦问道:“郑兄觉得如何?”
陆彦抬眸,他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不知喻兄是从何处寻来这么一位佳人?”
喻柏道:“郑兄有所不知,她自幼父母双亡,我母亲怜她孤苦无依,便将她收养在府中,如今她已及笄,我作为兄长,自该为她的事操心一二。”
陆彦转着手中的酒杯,他像是听不懂喻柏的话:“如此说来,令堂当真是善心。”
“阿菡,郑兄如此赞你,你不该向他敬一杯酒吗?”喻柏道。
那名唤喻菡的女子颔首应是,她起身朝着陆彦走过去,一行一步如弱柳扶风,及至陆彦面前,她纤细的手指握住白瓷的酒壶,为陆彦的酒杯添上一杯酒,声音低柔婉转地道:“郑公子,可愿与小女共饮一杯?”
喻菡生得清纯动人,那么一双纯净的眼眸看向你时,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你。
陆彦抬眸看向喻菡,他并未急着接过喻菡手中的酒杯,像是在打量她,审视她。
温然透过孔洞看过去,喻菡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她看不清陆彦何表情态,也不知他此时究竟在作何想法。
喻柏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陆彦收下这女子,说是养女,但必定是喻柏的眼线。
陆彦应与不应,都会是问题。
温然关注着对面的情况,而喻绫则注意着她的态,她见温然似紧张焦躁起来,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说什么钟情不二,这郑言看到他兄长送去的女子,不还是会心动?
男子大抵都是这样,口中说着深情,实际心思活络得很。
喻绫不认为郑言会是例外,她得不到郑言,也不想看着他们夫妻恩爱。
便也让这位郑少夫人看看她夫君的真面目吧。
喻绫如此想着,她看向对面,陆彦还没接过喻菡的那杯酒。
喻柏面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怎么,郑兄不愿接过这杯酒吗?”
陆彦垂眸,他语调似漫不经心道:“诸位有所不知,近来我家夫人才因为我去醉春楼的事与我闹了脾气,若是我喝了这酒,怕是家中就要不得安宁,且……”
陆彦一顿,他声音沉了些:“我答应过我的夫人,此生绝不纳妾。”
陆彦说完,屋内落针可闻。
在座几位都听过郑言与他夫人恩爱一言,但他们从未想过郑言竟还许过这样的誓言,许是刚刚娶妻不久,才会如此言说。
亦或者他郑言就是想拒绝喻柏送来的女子?
喻柏当然也想到此处,他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冷然道:“所以,郑兄是觉得我今日多此一举了?”
屋内气氛凝固,温然眼看着这一切,她已经明确知道陆彦不想收下这女子,但若再僵持下去,恐不利于他日后之事。
至少要将此事拖延一二,容他想出个办法来。
喻绫还在惊讶陆彦的话,温然已经撇下她径直走了出去,她走到隔壁雅间门前,作势就要闯进去。
这一闹便闹出不小的动静。
喻柏等人在里面也听到了喧哗之声,他甚至听到喻绫的声音,未及他身边的人前去问清楚,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身着淡紫色素雪罗裙的女子闯了进来,她目光一扫,很快视线锁定在陆彦身上,未语,一双浅褐色的清透双眸中漫上水雾,她声音微颤地质问道:“夫君,这就是你说的来谈生意吗?”
作者有话说: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唐杜甫《赠花卿》
?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