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道:“不过就是传个信,你不必见。”
男子道:“能为殿下传信到此,就是心腹肱骨,日后说不定官场还有往来,要认个脸熟才行。”
谢宣没接他这话,转而问道:“里面安置的如何了”
男子坐下后直接后仰瘫在席上,“混进来不少人,被我狠狠操练了几日,就等这些人耐不住了自己跳出来,再等等吧。”
谢宣点了点头,又将信件拿出来,推到男子面前给他看。
男子看完半笑不笑地嘿嘿两声,道:“殷浩要败,早就料到了。”
两人议论北伐战况,男子又旁敲侧击几句,谢宣却半点不提送信来的是哪家郎君,男子心中纳罕不已,嘴里嚷嚷无趣和累,起身出去了。
谢宣睡前看了一会儿书,往常也是这般,但今夜心中却有些烦乱,半天也没将书上内容看进去。
夜色如水,深宵魅重。
谢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君子修身养性,他心中燥郁,只因旁边的屋子里睡着那个小郎君。
熬了许久,睡意渐渐上涌,他很快陷入一个朦胧的梦境。
他站在一处殿室中,抬头匾额上书“离境坐忘”,谢宣看着那四个字,心道:原来是个道观,他在梦中竟也不觉得陌生,似已经历多次。他转身离开殿室,进入后面的院子,顺着羊肠小道来到背面最偏僻的小院门前。
谢宣突然停下。双脚如灌了铅似的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如梦非梦,似醒非醒,谢宣此刻竟十分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可这个梦如此的真实,他身体沉重,心口更是隐隐作痛。
他抬头看着木门,心中烈火油煎般,既焦灼又恐慌。
谢宣不知这种慌到底从那里来。
推开。
心底有个声音催促着。
谢宣有种直觉,推开的后果很可怕。他一生顺遂,出身谢氏门阀,年少扬名,无论去了何处都被奉为上宾,世间能有什么事让他如此恐慌。
他伸出手,狠狠推开了门,用尽力气往前迈出一步。
小院中背对着他站着一个女子。谢宣只看着她的背影,心头被锤了一下又一下,他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大步迈出,用力搭在女子肩上。
她缓缓回过头来。
一团烈火倏然而至,将女子笼罩,谢宣头痛欲裂,心口被烧得一片荒芜。
谢宣猛然在黑暗中睁开眼,满头大汗地醒来,他大口喘息着,刚才的梦不是头一遭了,可这是他头一回推开了门。
心急促地跳着,谢宣一时茫然失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金戈相击的声音,谢宣眸光一紧,立刻回过来——出事了。
仆从尖叫声犹如利刃刺破夜空。外间搏斗厮杀的声音变得更加激烈。
谢宣翻身而起,并未穿外衣,而是抬手将墙上挂着的剑提在手中,推门而出,毫不犹豫冲向隔壁屋子。
卫姌在外从来睡得浅,十分警醒,外间刚有异常声音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
她穿上外衣,趴在门前听动静,很快就听出是有人在硬闯坞堡。
心头喊了一声糟糕。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就她来的时候要闯进来。
卫姌狠狠腹诽了一句,刹那间想明白很多事情——峡谷内藏着的是兵。
司马邳与谢氏私下谋划,竟在此处练兵,来时牛车停在此处,又有持枪壮汉看守峡谷门户,就连谢宣都留在坞堡不走,若非谷内有兵,何必关卡重重。
这等机密之地,也难怪谢宣见到她时面色古怪。
卫姌想通之后,更觉得头大,外间已有人厮杀在一处,她在屋内来回踱了一圈,难以判断外面情况到底如何。
这时谢宣的声音传来,“玉度,开门。”
卫姌稍松了口气,打开门,见谢宣穿着单衣,手中持剑,裹着一身夜风冷冽之气进来,略有些吃惊,随即她马上问:“外面来了多少人山谷内驻军可会来援”
她连问几句,却不见回应,不由皱起眉头,抬头一看,谢宣怔怔地盯着她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六六章破绽
谢宣刚才冲进屋内, 见卫姌穿着整齐头发却披散着。
这卫小郎君本就一张芙蓉玉面,散着发就越发像个女郎。他胸膛里的那颗心不受控制地蹦跶,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几乎都凝滞了, 尤其是她微微侧了一下脸, 下颌和脖颈的弧度,让他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谢宣心跳如雷,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几乎挪不开视线。
卫姌皱眉,色不悦,目光更是冷淡。
谢宣被那目光一刺, 越发有股难以言说的熟稔感,他鬼使差地伸出手,捏着她的下颌将脸朝一侧撇去,想要看清她微微后侧时背影模样。
啪——
一巴掌重重挥在他的脸上,卫姌咬牙道:“你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