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此前为此憋了不少气的。
虽然说混娱乐圈的为了往上爬使些手段是常有的事，但把主意打到苏暮霖身上，她就是很不爽。
现在看到秦小叶为此付出的代价，苏暖就很解气很舒服，心情好到连同桌约她出去逛街，她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难得你肯出来陪我一次……”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上了地铁，其实大多数是同桌的东西，苏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买这么多。
“你找我当然要来了……”苏暖低头看着手机顺口答道。
微信上苏暮霖在问要不要过来接她，苏暖回了句不用。
“……秦小叶居然跟SDf解约了，为什么呀？她不是跟你爸……”
“别胡说啊，都说几遍了不是不是。”苏暖皱眉咂嘴，这话每次听到她都很不舒服。
今天晚上回去陪你吃饭。苏暮霖的信息又发了过来。烦躁的心情一下就被他抚平了。
“……那是为什么？真是她私下风评有问题被SDf知道了，怕后期损失所以提前解的约？”这是网上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
“不知道。”
地铁刚好到站，苏暖站起来冲同桌摆摆手：“我不逛了，我要回家吃饭……”也没管同桌在身后咋咋唬唬，苏暖径直下了车。
从地铁站出来，走过一段林荫小道就会进入别墅区，这里是B市临近商业中心最高档的别墅区。
她有时也会坐地铁回家，对这条路已经很熟了。
夏天的下午太阳依旧毒辣，挂在天上晒得柏油路都泛起了油光。她走在树荫下，阳光从叶缝中撒到地上，落下一颗颗小光斑。
因为是别墅区，进出多是私家小车，路上行人不多，像她一样的，也就两叁个。
别墅区入口有个大门，安保严格，那里的门卫大叔对她很熟了，进来时冲她招了招手：“小苏放学啦，今天爸爸没有去接你吗？”
苏暖笑着把手里新买的奶茶送给他：“叔叔我放假了。”
“哦……暑假了……”
大叔望了望她身后，又看了眼苏暖，指着她身后说道：“后面那个人你认识吗？她最近来这里好几次了，总跟我打听你，不过你放心，叔叔什么都没说……”
苏暖皱眉望去，身后一个女人靠在树边远远的看着她。女人头上戴着顶遮阳帽，脸上还戴了口罩，完全看不清脸。
即便看不清脸，苏暖也肯定自己不认识她。毕竟在这座城市，她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大概是搞错了吧，她没多想。
苏暮霖最近很忙，能抽时间回来陪她吃晚饭算是难得了。
两人吃完了饭，时间还早，苏暖提议出门散步，苏暮霖难得这么悠闲，自然不会反对。
他们沿着小区修好的人工湖一路闲逛，苏暖跟他讨论明早要吃的荠菜饺子，一面抓着他的手比量着大小，最后被他包在了掌心里，紧紧攥住。
两个人紧靠在一起，因为是父女的缘故，即便这样走路，路过的邻居也会笑着说一句：感情真好。
天色渐晚，夏夜的风轻软，刮过耳侧都能闹得人耳朵发痒。
苏暖挽着苏暮霖的手臂，两人往家走，路边草丛里夏虫在吱吱鸣叫，暖黄的灯光映在地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家就近在咫尺。
“……饿了吗？”苏暮霖突然问。
苏暖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他，他们吃饱才出来的，刚消完食难道他就饿了？
“等会儿回去喂饱你……”
苏暮霖倾身往她这侧靠，声音又低又哑，旁边一个出来跑步的邻居路过，还跟他摆手打招呼。
苏暖反应过来，轰的一下红了脸，小兔子一样从他身侧窜开两步：“我不跟你一起走了！”
又羞又臊，他也不怕被人听见。
不过多走了两步，还是停下来回头看他。苏暮霖就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迈着他的大长腿，见她看过来，他微微勾唇，脸上的轮廓都变得温柔起来。
路灯映在他眼睛里，像撒进了一把星子，深邃里的亮那般耀眼。
苏暖自己都快憋不住嘴角的笑意，趁他没发现，她小跑着到了家门口，站在暗处等他。
“小暖……你是……苏暖吗？”
她面前站了个人，一个女人。就是白天站在在别墅区大门外的那个女人，她把帽子摘了，但口罩还戴在脸上。
她怎么进来的？
苏暖站在原地没吱声，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陌生人。
“小暖……你不认得我了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怎么站在这……”苏暮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看到她面前站着的人时，他噤了声，脸上色顿时阴郁起来，他快走两步将苏暖扯到了身后。
“你先进去……”他推了推苏暖的肩，让她先进门。
女人在看到苏暮霖时抽泣得越发厉害，脸上的口罩都被泪水打湿了。
苏暖呆怔的被苏暮霖推着走了两步，所以他认识这个女人？
“小暖……”
见苏暖要走，女人忙上前要抓住她，苏暮霖反应更快，一个跨步过来搂住苏暖，用手将女人隔开了。
“进去……”
他替苏暖打开进院门，手揽着她的肩将她往里推，苏暖被他推的往里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女人的哭叫：
“……苏暖！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妈妈啊！”
◆ 妈妈
妈妈这个词离苏暖已经很遥远了。
这个词对她来说一直都只是个空洞的名词，不承载任何感情，也不包含一丝含义。对她而言，这个词不跟任何人关联，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或是书本上陌生的文字。
当女人把口罩摘下的那一刻，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苏暖却是头一回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
苏暖以前总怪于自己为什么跟苏暮霖长得不像，原来是因为长得像她，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个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着一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怪不得苏暖方才看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鼻子也一样。她先前还遗憾自己没遗传到苏暮霖的鼻子，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因为长相如此相似，苏暖连想去怀疑这女人的话都不能。
她在呆怔中被苏暮霖推进了院子，门也被他从外面关上了。苏暖站在院子里，盯着紧闭的门发了一会呆，突然转身跑进了屋里。
她叁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暖的房间里有个小阳台，从那里刚好可以看到楼下院子外的情形。
他们还站在那里，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不，或许不能算做争吵，因为苏暮霖一直站着没说话。
那个女人在哭，其实她长得也好看，哭起来梨花带雨的。
苏暖的视线一直停在女人身上，这个陌生的应该被她称之为妈妈的女人。她想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一点温情，然而一点都没有。
她体会不到书中描述的那种温软的亲密的血缘羁绊，这个女人对她而言，就是个长得相似的陌生人。
苏暖甚至会有点嫉妒，嫉妒这个女人曾经与苏暮霖有过一段纠葛的时光，甚至有了她。
而苏暮霖此刻就站在这女人对面，他半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隐在阴影里，两手插在裤兜里，长腿半耷着，似乎有些不耐。
那女人抬起头，泪眼涟涟，她似乎很激动，说着什么便要伸手去扯他，却被他侧身避开了。
苏暮霖侧过身的时候，苏暖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脸。面无表情，眼睛里像含了层霜，甚至有几分难掩的厌恶。
这样的苏暮霖跟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苏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外婆和那些亲戚总跟她说，你爸爸那个人，薄情寡义。搞大了你妈的肚子还不肯娶她，他就是个负心汉，自私无情，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
所以究竟是怎样的纠葛，让苏暮霖跟这女人有了她，又是为什么，说是死掉的人又会突然冒了出来？
女人声泪俱下，苏暖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她看出了苏暮霖的不耐烦。他靠到墙边打电话，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看了过来。
视线正好落在苏暖身上，他脸上的表情很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站在阳台上，或者说，他早知道她站在这里看。
苏暮霖的眼睛沉墨如潭，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苏暖抿了抿嘴，转身回屋，砰的一声拉上了阳台门。
连窗帘也拉上了。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像沉了块大石头，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曾经也想有个妈妈，但现在不了，她一点也不期待……
楼下传来了汽车轰鸣声，苏暖心尖一跳，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暮霖跟那女人走了吗？不会吧，他不喜欢她的，至少现在不喜欢了。
……是这样吧？
突然就很挫败，或者说是赌气。她重新瘫回了床上，这回连灯也关上了。
苏暖缩在被子里，听着空调发出细微的出气声，从车子开走后，屋外似乎再没动静。没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叫，甚至连夏虫都似乎消失不见了。
苏暖像缩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原本觉得拥有的，也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 有爸爸就够了
明明是夏日，房间里却冻得人浑身发颤。苏暖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呼吸似乎都能叹出雾气。
房间里乌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暗里闪烁的彩色噪点，这些蓝色绿色红色黄色……跳跃在一起的的小光斑，将这个孤独世界衬托得越发沉默。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是那个女人，一会是苏暮霖，一会是他们两站在一起的样子……
烦躁和压抑似乎要将她的脑子给撑破了……
“咯哒”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门外的灯光映了进来，驱散了黑暗中的噪点光斑。进门的身影从门外被投射进屋内，倾长的身子被光影拉扯得更加瘦长。
苏暖躺在原地没动，她盯着地板上暖黄的灯光和光影里的人影沉默不语。她看着他走进屋，迈腿的步伐亦如往常，不紧不慢的走到她的床边。
身下的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的味道渐渐清晰，后背似乎能感觉到他靠上来的暖意。
“睡了吗？”
苏暮霖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怕惊到她。
苏暖侧身背对着他，她睁着眼睛盯着黑暗角落里跳动的彩色噪点沉默不语。
“……暖暖真的睡着了吗？”
他靠过来，下巴直接抵到她肩上，垂眼去看她的脸。
“睡着了。”苏暖闷闷的回答，哪怕说睡着了，她也是睁着眼的，固执的不肯回头看他。
“……没关系，睡着了爸爸也能喂给你……”
他轻笑，手从她的裙子里钻了进去，沿着大腿摸到了她圆滑的屁股上，手掌从白色的内裤边缘钻了进去，带着薄茧的手心在她的内裤里揉捏着她的臀。
苏暮霖似乎没打算跟她讲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他像是把门口发生的事，遇见的人都忘掉了，还在继续着散步时跟她的玩闹。
苏暖头枕在手肘上，黑暗里的彩色噪点似乎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轻轻一眨就融成了水珠，偷溜进了苏暖眼睛里，朦胧了眼前的轮廓。
“……怎么了，宝贝儿？”
苏暮霖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哭的时候委委屈屈，像个孩子。他从身后靠过来，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
“她一点也不重要，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不重要……”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大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温度从被他握住的手腕蔓延至全身，最后一点一点的流进苏暖的心里。
“……她……去哪了？”苏暖还是忍不住问。
“我会处理好的。”苏暮霖没有正面回答。
“她……真的是我妈妈吗？”苏暖在他怀里转过身，她仰头看他的表情，想从他脸上判断出问题的答案。
苏暮霖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里苏暖不难判断。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妈妈死了，她……她早就死了……”苏暖显得有些激动，原本找到了亲妈她应该开心才对，但一点也没有，她不仅不觉得开心，还很慌张。
她说这些话似乎隐约在希冀什么，希望能听到一些否定的回答。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苏暮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这似乎比直接回答要更令她难过。
眼泪好像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睛里滚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却觉得很难过。
“暖暖……”
苏暮霖捧着她的脸，垂眸看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有爸爸还不够吗？”
苏暖刚才还在不安的心在他的注视下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啊，她早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了，她一直都只有他，有他就够了……
她想要个妈妈吗？并不想，不管是与她血脉相连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都不想要。
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只是他不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