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岁离开陈邻房间门口,脸上笑容霎时就垮掉了。
他想到今日白天,徐存湛视线几乎一直黏在陈邻身上——原本还指望昭昭能起点干扰作用,结果那个涂山小殿下每天例行骚扰完徐存湛之后就跑出去自己买买买了,压根不在乎徐存湛一整天都盯着谁。
这让沈春岁很无语,恨不得抓住那只狐狸的衣领子大喊你这态度还想让徐存湛吃爱情的苦?
徐存湛不让你吃烧烤狐狸的苦都得是你涂山行善积德一百年的福报!
沈春岁越想越觉得棘手,最棘手的其实还是陈邻。
刚开始盯上陈邻,完全是因为陈邻那过于天真柔和的气场,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在路上遇到半死不活素不相识的男人,也会把对方捡回家给好好治疗的好孩子模样。
所以在南诏入口沈春岁才会选择向陈邻求助。
虽然后面陈邻被徐存湛拽走了——但这完全没有影响沈春岁对陈邻的好印象。他觉得当时陈邻拒绝自己必然是因为有徐存湛这个家伙在其中挑拨离间,所以在南诏都城重逢后沈春岁也迅速将陈邻列为了自己的第一目标。
毕竟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天真好骗’四个大字。
但多相处几天,沈春岁又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陈邻身上的棘手之处。
她确实性格软和,自己要喊她单字叠加的昵称,她没什么意见。自己让她喊自己的字,她不言不语最后也没叫。
明明一起吃了好几天的饭,但每次见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客气。陈邻对他甚至还不如对昭昭亲近。
沈春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昭昭那个蠢狐狸说话又难听性格又朝三暮四,陈邻怎么会宁愿和昭昭玩也不来找自己玩?
但严格来说,其实陈邻好像也没有怎么去找昭昭玩过。
等等……
沈春岁一激灵,忽然意识到:陈邻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徐存湛以外的任何人!
他努力了四五天,陈邻和他互动的次数加起来居然还不如跟饭堂小一点菜的互动多!
而且为数不多几次互动还是问他有没有看见徐存湛。
沈春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恍恍惚惚间,居然真的看见徐存湛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徐存湛,喃喃自语:“我也没吃蘑菇啊,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徐存湛挑眉,无视了沈春岁的胡言乱语,直奔主题:“你为什么约陈姑娘出去看烟花?”
沈春岁愣了愣,回,意识到面前这个态度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家伙并非自己的幻觉,而是真的徐存湛。
沈春岁:“……你怎么知道我约陈姑娘去看烟花了?”
徐存湛扯了扯嘴角,嗤笑:“我就是知道,陈姑娘的事情我都知道。”
沈春岁眉头一皱,正气凛然斥责徐存湛:“你偷听我和陈姑娘讲话?”
徐存湛坦然承认:“嗯,我听了。所以你为什么约陈姑娘去看烟花?”
明明偷听的人是徐存湛。
但他翘着唇角,垂眼似笑非笑望着沈春岁,沈春岁便莫名感到心虚。有种自己擅自去约了别人的未婚妻,还被正主抓包的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你怎么能偷听呢?这是……”
沈春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存湛抓着衣领给拎了起来。他的个子也不算小,只比徐存湛矮一点,但真正被徐存湛拎起来时却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被拽紧的衣领勒着脖子,呼吸困难导致沈春岁的脸都红了起来。
徐存湛抬眼,上目线看他,嘴角翘着,笑容浅浅:“都问你两遍了还不回答,耳朵听不见话可以割掉拿去送给需要的人。”
沈春岁:“……”
徐存湛:“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陈姑娘看见死人会吐,你现在坟头草已经长得比你腿长了。”
说着毫无礼貌的威胁话语时,徐存湛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脸,温和得甚至有些可爱。
威胁完人后徐存湛才松开沈春岁衣领,看他捂着脖子弯腰咳嗽。
徐存湛卷起衣角慢悠悠擦自己手指,“好了,我再问你第三遍,为什么要约陈姑娘去看烟花?”沈春岁脑子飞快运转,瞬间闪过八百个借口,最后谨慎的哑着嗓子抛出一句:“陈姑娘漂亮又善良,我自然是因为恋慕她,才会想要邀请她与我一同去看烟花。”
他抛完这个理由后便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瞥徐存湛,只见那少年擦着手指发出一声讽刺意味浓厚的轻笑,莲花眼小幅度弯着,长睫毛投下两片扇子似的阴影。
撒谎时沈春岁都没什么感觉,但被徐存湛这样嘲弄,他却骤然感到几分狼狈。徐存湛那眼,仿佛已经看穿他在撒谎。
他心中有些慌乱,又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徐存湛擦完手,拍了拍自己衣角:“你想拿回自己在女娲庙偷的长生果吗?”
“那玩意儿已经被我烧了。”
沈春岁脸上表情凝固。好半天,他才扯动自己脸上肌肉,挤出一个僵硬的干笑:“徐兄,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暮白山老祖沈潮生,出身太原世家沈家。一十八岁那年忽然悟道开窍,抛妻弃子离家,上暮白山求道——你就是我师父原本家族里出来的孩子,算血缘关系的话……”
徐存湛屈起手指,慢吞吞敲着自己胳膊:“应当在三代之内,是外孙还是侄孙?”
沈春岁:“……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徐存湛歪着脑袋看他,秀丽面容上笑容浅淡,分明是最温和的脸,却从每个表情里都透出恶劣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来。月光淋在他雪白长发和赤金眼瞳上,他眼瞳里带有毫不掩饰的杀气,逼得沈春岁背在身后的手不断发抖。
不刻意收敛戾气的徐存湛,光是和他呆在一个共同空间里,就已经压迫得他呼吸艰难。
原本还在夜晚鸣叫的虫子也噤声,连蚊子都连滚带爬绕开这片空间飞。
徐存湛往前走,若无其事的和沈春岁擦身而过,声音轻轻落进沈春岁耳中。
“早就和你们说了,不管是寻仇的,挑衅的,迁怒的,还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就想杀我的——应该直接拔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