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卖台那过于集中又夸张的璀璨光芒照耀下,浅发色的少女外貌的灵偶,有种生机蓬勃的美丽。明明只是被术法制造出来的玩偶,却比黑暗中投下目光的任何一个人类都更像活着的生命。
像梅熟日沐着太阳的绿树枝。
因为太美好了,所以让人想要得到。
徐存湛面朝黑暗,赤金眼瞳里有光点在闪,笑容灿烂:“五千八百块灵石,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五千八百块灵石一次!”
“五千八百块灵石两次!”
“五千八百块灵石三次——成交!”
他敲下木锤,随着当的一声清脆声音落地,徐存湛的木剑出鞘,剑气如虹破开暗色,准确无误扎进高举号码牌的人心口!
被木剑刺中的人瞬息间被剑气撕碎心肺灵台,睁大眼睛呕出一大口鲜血。
直到腥甜的血腥气逐渐扩散,其他客人终于反应过来;尖叫声混乱,有人在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机灵点的,迅速离开座位,按紧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加快脚步往出口跑去。
最先抵达出口的人朝着那片柔软幕布伸出手——幕布掀起的瞬间,浓郁的夜来香气味扑上口鼻,同时有木剑穿透他胸膛,他悄无声息倒在窒息的浓郁花香中。
有人惊声喊道:“上面!”
众人抬头,看见头顶高悬无数木剑。
看起来平平无的普通木剑,连剑尖都迟钝,但剑气却锋锐得可怕。他们光是抬头注视高悬的木剑,便感到双眼刺痛,修为较低的人已然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眼睛。
“真可惜——那位道友出的价格我不太满意,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大家买东西还是要注意点比较好,若是用不合适的价格买了不合适的东西,被杀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嘴上说着遗憾的话,徐存湛脸上却是灿烂又兴奋的笑。
过于强烈的光线集中,照得他面容雪白,唯独眉心红印醒目,却与他的那张脸极其和谐,显得高洁悲悯。
人群中有人打了个寒战,声音颤抖:“木剑……白发……赤金瞳……这人是暮白山的徐存湛!”
“是暮白山的那个剑疯子!”
“他怎么会在这?”
“他疯了吗!随意杀人可是会招因果……”
“闭嘴吧你!这疯子是修杀道的,他今天就算把你祖宗从坟里挖出来再杀一次都不会沾因果!”
……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抽出法器咬咬牙想强行突破,也有人掉转头想来攻击徐存湛;但下场也不过是被高悬的木剑扎了个对穿。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液的气味蔓延,已经和过道上夜来香浓郁的花香味不相上下,闷得陈邻有些作呕。她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现场情况,一场单方面碾压的屠杀就已经展开。
而操纵这一切的少年,把玩着手里的木锤,低声喃语:“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但偏偏每个字都十分清晰的落进陈邻耳朵里。她没法移开视线,那片原本只容纳窃窃私语的黑暗被剑光撕破,各种法器,术法,交织成一片绚丽的光幕。
看起来犹如极光一般的光幕,却仍旧抵不过高悬木剑。
每落下一把木剑,就有一具尸体倒下。杀到后面,再也没有人试图逃跑或者靠近拍卖台;原本作为观察货物的‘客人’,此刻也像货物一样瑟瑟发抖的报团取暖,挤在角落里惊恐的望着木剑,望着徐存湛。
这场面远比陈邻在海底看见徐存湛屠杀鲛人族更加震撼,她不自觉捂住自己心口,张大嘴巴极力呼吸。
呼吸里都是浓郁的腥甜气味,让她有种自己每次吸气所摄入的根本不是救命的氧气,而是一大口粘稠的血水。
徐存湛跳下拍卖台,跨过尸体,踩上座位。
他自然是懒得绕路,直接走了最短的直线距离。虽然走直线距离,会有很多‘障碍物’,但徐存湛本来就是对死者没什么礼貌的人,所以踩过那些尚且柔软的障碍时也没有丝毫愧疚心。
随着他走近,瑟缩在角落的几个幸存者几乎要抖出残影,一副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模样。
徐存湛抬手虚招,空中高悬的木剑众合一又飞回他手中,随着他手腕轻转,木剑轻靠后背。
台下光线不如拍卖台上明亮,昏暗中徐存湛的赤金眼瞳似乎更亮了一些,只是脸上灿烂的笑容没有了,色平静。
他低垂眼睫,居高临下一瞥那群人,语气淡淡:“这家拍卖会的主人是谁?”
几个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摇完头后,又怕这个答案会令徐存湛不满,有人战战兢兢的出来解释:“我,我们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拍卖会,从朋友处弄到了邀请函。”
“这家拍卖会的规定就是不能询问任何人的身份,甚至连这里的侍者都戴着特殊材料的面具,不会以真容示人。”
徐存湛原本微微上翘的唇角拉了下来,歪着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
一群人不禁又开始发抖,手软脚软得连跑都没有力气。
有人鼓起勇气开口:“但这家拍卖会在不夜城很有名,因为它号称什么样的货物都有可能出现,拍卖修士和活人也并非是头一次。”
“徐——徐道长是专门来这里调查什……”
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反问对方,说话的人连忙捂住自己嘴巴,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想知道。
但惯来不耐烦搭理敌人的徐存湛,却破天荒回答了对方没说完的话:“不是来调查的,只是路过,被拐子卖这来了。”
“生平第一次被卖,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垂着脸,在暗色中模糊的面容露出一个笑——被他注视的幸存者再次发抖,同时在心里狠狠咒骂那个拐了这疯子的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