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穆如君色不善的瞥了徐存湛几眼。这时隔着一堵墙,传来了家丁走动说话的声音,穆如君害怕是家里人已经发现自己跑了,一时也顾不上面前这个怪人,扭头飞快地离开这里。
等穆如君跑远了,陈邻才探头开口:“是今天白天那个,抛绣球的新娘子唉。”
徐存湛:“……谁?”
陈邻:“就是那个啊,差点用绣球砸中了你的那个。”
徐存湛回想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他略带不悦,道:“没有差点,那颗绣球离我远着呢。”
就那点准头,还砸中他?除非他徐存湛死了,不然对方再练八百年,也别想砸中他一片衣角!
两人正说话,墙壁那边传来了家丁翻墙的动静。陈邻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点动静夺走,她扒着徐存湛衣襟:“好像有人要翻过来了!”
徐存湛抬手将她从肩膀上薅下来,护在掌心,悄无声息纵上一旁屋顶,像轻灵的猫,三两下融进月色与雪色中。等墙壁那头的家丁好不容易翻墙出来时,便只能看见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半点人影子都看不见。
冬夜本来就有风,再加上鹞城临近西海,夜风就更大了,风又大空气又冷。陈邻坐在徐存湛掌心,而徐存湛站在了鹞城海塔的尖尖上。
说是尖尖,实际上是一个很小的平台,刚好可以供一人立足。这上面原本还挂了一盏灯,但徐存湛嫌它挡着自己了,徒手把灯掰下来后挂到了一边的塔檐上。
海塔是整个鹞城最高的建筑,站在这上面,往左看可以俯览整个鹞城,往右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迎面吹来的海风里有一股腥咸气味,还有很碎很密的雪。但是雪花一落到徐存湛身上,就立刻化掉了;他身上实在是太暖和,陈邻只是坐在他掌心,就感觉自己坐在一个大暖炉上似的,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她伸出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往远海眺望而去:海面上漂浮着碎冰,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闪动着,好似一条巨大的鱼尾起伏翻滚,鳞片光弧动人。
夜色太深,海浪声此起彼伏,但光看海面,仍旧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陈邻:“也没有看见什么鲛人的痕迹啊……鲛人晚上不出来透气的吗?”
徐存湛低头,看着玩偶脑袋顶上的发旋。
他慢吞吞道:“鲛人狡诈多疑,它们天然的战场就在深海里,所以不会轻易进入浅海区,更不会随便在人前现身。”
“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法子。你还记得那位本地人说过的话吗?两日后鹞城就要选出一位新娘送往鲛人族。”
陈邻脑子转得很快,迅速反应过来:“我们可以混进新娘的送亲队伍,一起去?”
徐存湛摇头:“按照一贯习俗,最后一段水路只有新娘一个人,我们很难混进婚船里。而且鲛人族对人类修士的气息很敏感,我如果藏身婚船,也极其容易被发现,会打草惊蛇。不过……”
他忽然偏过头,看向陈邻,嘴角上扬勾起一个浅笑。
徐存湛之前警告那只乌鸦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陈邻一看见他这样笑,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冒鸡皮疙瘩。她抱着自己胳膊往后退了退,干笑:“不,不会要让我上吧?”
“其实要杀鲛人,也有极其简单粗暴的法子。正如陈姑娘所说,鲛人虽然人多势众又狡猾多疑,但它们的活动范围毕竟是有限的,至少目前是被固定在了这方海域中。”
“我可以传信给我的同门师侄们,让他们在海面上摆下大型阵法,可将所有鲛人一网打尽。”徐存湛声音平缓,不慌不忙的补了一句,“但是——”
徐存湛歪了歪头,情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无辜:“死而复生是违背天地定律的事情,若让我的同门知道,只怕即刻会将我押回暮白山受罚,届时陈姑娘复生之事,也会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陈邻:“可我是被你误杀的啊!”
徐存湛摊手:“确实,到时候应该会判我给陈姑娘赔命吧。”
“……”!
第章 是朽木
陈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徐存湛。
徐存湛任由她盯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陈邻看来看去,没有在徐存湛脸上发现撒谎的痕迹。
她抱住自己的棉花脑袋,崩溃:“你先说一下你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办?要我上?”
“但我只是个棉花娃娃啊!”
玩偶脸上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哭泣的表情。可惜玩偶毕竟只是玩偶,没办法真的掉下眼泪。
徐存湛觉得好玩,食指轻轻一戳陈邻脸颊,语气轻快:“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的魂魄很弱,即使附身在玩偶身上,也不容易被鲛人发现。”
“我到时候会提前给你一张置换符。等鹞城的人选出新娘后,再将你藏进他们为新娘准备好的婚船里,鲛人就会把你和婚船一起拉入海底。下水之后你不必害怕,玩偶是不会溺水的,即使你感觉有些呼吸困难,那也只是你自己给自己施加的精压力,并不是你真的溺水了。”
“等到进入鲛人的领地后,你再往置换符中注入灵力,便可和海岸上的我置换位置。到时候陈姑娘你只需要呆在海岸上,等我把鲛人珠带回来就行了。”
听起来好像不难,自己只需要当一个特殊换位道具跟着新娘子跑就行了。
陈邻眨了眨眼,茫然:“可是,我不会用灵力啊——”
与其说不会用,倒不如说陈邻压根不能理解徐存湛说的‘灵力’是什么。天可怜见!她活了十八年,可是根正苗红的团员!
要不是这次突然穿越,陈邻都准备入党了!
妈祖出远门都还要用身份证定高铁票呢!灵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徐存湛垂眼,望着陈邻。这次轮到陈邻露出无辜又真诚的表情了。
“我教你。”徐存湛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偏过脸看陈邻时,一些没有被红色发绳扎起来的碎发,被夜里的海风吹开,露出整张脸,就连脸型也端正秀气。月光笼他身上,像照着一尊观音像。
悲悯,温和,自持。但陈邻知道这只是外皮,徐存湛这个人……还是那句话,虽然说是个好人,但行为逻辑却莫名有股邪气。
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深呼吸:“好吧,你教我,我会努力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