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白的眉头紧拧,惊疑不定地问:“嘉禾要当吴地之主?”
“越公子是认为县主当不了这天下之主吗?”
“她疯了?”越秋白的手一松,手中之瓷杯落地。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当一国之主?更何况在乱世,女子命如浮萍,怎能成为号令天下之人?
“她没疯。疯的是这个世道,将女子禁锢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之间,将女子的命运寄托于男人身上。”
“无稽之谈!女子嫁人,掌管中馈,怎能算是禁锢?若是我的妻子,我愿让她做任何她愿做之事。”
“那又如何?哪怕是公子的夫人,也不得坐贾行商,更谈何出将入相。”
越秋白缓缓地转过脸,看向她。
他记得她拈弓搭箭的模样,也记得她运筹帷幄的样貌。这样的女子,他根本舍不得桎梏在后院之内。她是飞天鲲鹏,应在碧空翱翔。
“这是你之愿吗?”
“这是我之愿,也是主人之愿。”
越秋白默然,许久之后才道:“我回吴地,不过是想看看故土。我想着你若是愿意,我便——”
他的话骤然停了。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唇边泛白。
他从她的眸子中见到疑惑与清寒,唯独没有期待。
他为自己斟酒,一口喝尽,自嘲地笑道:“我自觉得是个无用之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风生于地,起于青萍(注)之末。微薄之力,也有可用之处。”
越秋白又猛喝了一杯酒。两杯温酒下肚,这才有了胆量,问道:“那我斗胆问一句,你想要怎样之人相伴左右?”
“同道中人。”她浅笑微顰。
“我之前从未想过你所说之事,只因我见过的女子,皆是活成了世人想要看到的模样。是你让我明白,女子也可以与众不同。可是我想着,我与你何关系,我为何要为你费尽心力,甚至拼掉性命?”
云芜绿为他斟酒,无言地递上一杯。
他一饮而尽,继续道:“我亲生父亲被武安侯所诛,母亲却改嫁给武安侯,而后亲手将我送至凉州。这世间没有什么可让我留恋。若要我为之赴汤蹈火,便只有吾妻。”
“公子何意?”
越秋白苦笑:“我在问你,我是否值得你嫁我?”
云芜绿侧过脸,轻笑道:“公子说什么笑。妾身既为主人办事,便不可能当寻常女子,当家立纪是绝无可能。不瞒公子,妾身有过不少男人,有年少气盛时跟过的,也有主人赏赐给妾身的。妾身在外做事,这些免不了,后院男子会越来越多,公子难道要跟妾身这般的人厮混?”
越秋白的面色渐沉,怒目切齿:“所以……你甘愿同那些人厮混、沉沦?”
“这有何重要的?”
越秋白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
“原来你也想要啊……”她低声呢喃。他跟那些觊觎她美色的男人有何分别?
“云芜绿,你不知好歹。”越秋白骤然抽身,云芜绿身前一空,扑在榻上。
他转过身,已是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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