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她心里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念想。
她希望真正的家人能不顾一切保护自己一次,就像她的小隐一样。
梅芳龄迟疑了。
她知道长女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她这么多年也不无悔恨。
她无心登台,婚姻滞涩,已经枯槁等死,早已不像年轻时顾忌那么多。
如果换了任何城市,如果瑾瑜做了律师而不是官员,她都会豁出去不再瞻前顾后,陪女儿折腾一场。
可偏偏瑾瑜他也在这个城市……
“小瑛、其实、其实你、你现在……”梅芳龄有些语无伦次:“我听瑾瑜说你写书了,还开了店子,过得不错。不是说那件事可以不计较,但是法律也有追诉时效对不对?那就是说律法其实并不太鼓励旧事重提。何况你也过得好,那个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追究它有什么意义呢?”
沈琼瑛听到她这么抗拒,并不意外。她终归是可以放下了,再也不用因为离家出走有悖孝道感到愧疚。
见沈琼瑛起身要走,梅芳龄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不是妈妈不疼你!哪个妈妈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瑾瑜也在这里,到时候不是都毁了吗?跟十六年前有什么区别呢?你们两个都好好的不好吗?”
“我懂,”沈琼瑛客气而疏离:“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你看,时间过了十六年,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你仍然坚持当年的决定,我也从不后悔离家出走。既然没人真的实质性感到后悔,何必抛开分歧谈感情呢?”
十六年前就是为了维护沈瑾瑜希望她妥协,十六年后如出一辙。她相信性别调换也是一样,但她多想也被偏爱一次,想父母为自己奋不顾身一次,哪怕她之后并不会让他们为难。
“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只是我们没有亲缘罢了。你们的赡养费,我过几天会一次打过去。”她不欲多说,果断转身。
从刚才见她起身,沈隐也从远处起身,过来汇合。
眼看女儿就要走,甚至看这态势大概永生不会见了,梅芳龄心焦如焚求助少年:“小隐,快劝劝你妈!别走!小瑛你怎么这么倔!”
见哀求被无视,她头昏脑涨身形踉跄,不知如何是好。
永远失去女儿的痛苦和袒护儿子的拉锯之中,就像逼着她一定要选一个生一个死。
一边是瑾瑜站在昏暗的楼梯上对她说:“这辈子除了我姐,我不会结婚生子。”
一边是琼瑛拉着她的乖孙转身诀别:“你既然选他,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她被判了死刑般绝望惨淡,彻夜失眠的脑子浑浑噩噩,突然拽住沈琼瑛的袖子,鬼使差将某个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宣之于口:“小瑛,你和瑾瑜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