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过来吧,我看看是什么。」
吴征懒洋洋的 大逆不道之言足以把任何 一个人激怒,丘元焕却明了他自知难
以幸免,索性自暴自弃逞些口舌之快,也不与她计较。
吊桥已被斩断,燕军早在丘元焕抵达之前便做了准备,三根攻城用的飞抓被
摆放在崖边。飞抓的绳索长度显然经过精心测算,吴征在雾中远远地看了个大概,
这三根飞抓对燕军无用,但是丘元焕要过来,自己的办法不多。
只见丘元焕提起一根飞抓跃上一棵大树,暴喝一声运起神力将钩爪奋力向望
天崖掷去。数十斤的钩爪飞行得比羽箭还要轻盈,比弓弦爆射而出的力道还要劲
急。
眼看着绳索将尽时,钩爪当啷一声深深地嵌入山石。吴征见丘元焕如此直接
有恃无恐,正犹豫间,第二根飞抓又到,当即咬了咬牙,一个纵跃至崖边,挥剑
就向绳索砍去。
剑刃未及,便听锐啸声震耳欲聋,丘元焕掷出三根飞抓之后便发连珠箭阻挠
有人破坏绳索。如此劲道的羽箭吴征闻所未闻,连挡架都无能为力,只得着地一
滚躲了开去。
丘元焕一边发箭,一边登上绳索。悬空的绳索距离极长,他却如履平地般大
踏步向前。凌冽的山风吹得绳索摇摇晃晃,下方是万丈 深渊,都未能令他却步。
吴征见他手中还拿着一把羽箭,显是为了防止吴征上前砍断绳索。但他没有
办法,若让丘元焕挨得近了再行发箭,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吴征只得甘冒奇险
冲了上去,作势欲斩绳索,丘元焕果然连连发箭。能借地势之利逼得绝顶高手不
得不无奈应对,其机智与决断之快,世所罕见。
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吴征虽施展开道理诀接连躲开羽箭,但
昆吾剑始终斩不到绳索上。眼见丘元焕手中羽箭射完,离自己又不过五丈距离,
想要阻止他已不可能,索性又一屁股坐回大石,举起了盾牌。
红豆杉除木质细密 之外,纹路也颇具美感。吴征端坐在大石上,哈哈一笑,
道:「丘大将军说要来参见,就准备站着参见么?」
吴征机变灵巧的名声在外,丘元焕不会因为他如此托大就以为这人疯了,他
目光冷电般一扫便看出几处陷阱来。望天崖平日就人迹罕至,这些陷阱显然是新
近布置的。以丘元焕的眼光来看,能够在短短的时日里就因地制宜布出这样的陷
阱,已然非同小可。
「参见之事容后再行赔罪,臣请殿下请接旨。」丘元焕当然不会向吴征跪倒,
但在燕军面前也不能折损了皇家颜面。口中恭敬之间,已一步步地走近。
陷阱机关有看出的,自也有没看出的。最关键还在于吴征次次死里逃生,名
气实在太大。能够回回如此绝不仅仅是靠运气,丘元焕小心谨慎,对付一名十一
品武者,这已是极大的尊重。
「狗东西,狗眼看人低,老子回头下旨斩了你的狗头!」吴征狞笑一记,以
剑指丘元焕,又挥剑在空中虚披画了个叉,右斩那一剑直砍落地,只听砰地一声,
不知哪里的绳索断开,丘元焕脚跟前弹起一片牛毛针。
羽箭用尽,长弓已被丘元焕弃之不用。极近距离下的暗器却莫名其妙落了空,
吴征只觉眼前一花,丘元焕雄伟的身姿忽然趋近了几许,快得难以看清。
只是丘元焕躲过牛毛针,又踩断了一根枯枝,一柄捕兽夹忽然从草丛中合起。
夹子上利齿满布,夹中了便是筋断骨折,一脚被废的下场。
这一招极其毒辣,丘元焕仍不慌不忙单足发力一跳,捕兽夹发出清脆的金铁
交鸣声夹了个空。精心布置的陷阱全无作用,两人之间距离已近,吴征见状举着
盾牌后翻暴退,欲退入树林之中。丘元焕应变之快甚至远超他的想象,后发片刻,
几乎先至,竟欲抢在吴征之前踏在他的落足点上,同时还好整以暇地赞道:「殿
下好轻功。」
「老子还用得着你夸?」吴征百忙之中回了一句,他向来苦练的轻功在此刻
显露出来,竟只比丘元焕稍慢了些许。
可丘元焕终究站了先,双足刚落地便伸手向空中的吴征抓去。
丘元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处地方居然不妥。吴征居然以身为饵,引他入
了陷阱。松软地面一触便即塌陷,露出个大坑来,丘元焕掉落之时,四面八方机
关大响,无数利箭,排木朝陷坑发射。另有两根被拉弯束于地面的劲竹忽然弹起,
想着大坑上方重击。
陷坑里同样密布着利刃,即使丘元焕失足摔落也会被戳出无数血窟窿。上方
又是锐箭与钝器皆有,这一道陷阱布置之精妙令人赞叹,也足以击杀一位猝不及
防的十二品高手。
可惜他是丘元焕,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即使绝境之中仍不慌不忙。他手
掌探出,手臂忽然暴涨了一截生生攀住坑壁,再一发力便跃出陷坑。另一手在箭
雨丛中准确地抓住一根羽箭,以此为武器左右横扫,将射来的暗器全数击落。两
根劲竹仿佛两根长鞭兜头打下,他抛下羽箭,大喝一声双手抓住竹竿,只听两声
如中金铁的脆响,劲竹被他牢牢拿在手中,碎成粉末。
若不是见过祝雅瞳全力施展时的不可思议,吴征一定会以为这样就够了。但
他毕竟见过祝雅瞳的能为,丘元焕也能做到。所以在丘元焕跃出陷坑时,吴征便
举着盾牌推了过去,同时将昆吾剑从盾牌上方刺下。
丘元焕单足抵着盾牌扫开暗器,捏碎劲竹,昆吾剑已到了咽喉间。他上身后
仰,剑锋的清光便从眉心间掠过,寒意逼人。丘元焕刚暗道一声侥幸,便听身后
又是劲弩发射声响,同时一柄长剑从盾牌下方出洞毒龙般弹出,刺向自己小腹。
原来这里才是绝杀!两名十一品高手的长剑,被盾牌阻挡的视线,还有背后
陷阱里居然还藏有机关。这是绝境中的绝境,就连吴征都在这一刻狂喜不已,以
为丘元焕死定了!
可是丘元焕没有死。他双手抓住两柄长剑一扯一夺,吴征与倪妙筠大吃一惊
忙发力回夺,丘元焕便借力而起,双掌一旋一扭便把两柄长剑抓在手中,悬空一
个高跃,连连翻身着落回绳索上。
功亏一篑,吴征虽与倪妙筠并肩而立,却均难掩目中的惊骇。绝杀落空之后,
地上虽还有未被触发的陷阱,但没有一个能有此处的威力,想要杀丘元焕无异痴
人说梦。
丘元焕在绳索上悬空飘荡,也是心有余悸,想不到会被吴征逼到这种份上。
他甩了甩手,只见握住两柄利剑的手掌心里泛出金色的 纹面,此刻渐渐消退之后
才恢复如常。
「金刚掌!居然被修炼到利刃不能伤的地步。」倪妙筠额头沁出汗水,方才
那一剑虽简单,却是她全身的功力,精力乃至精神之所聚,威力无比。丘元焕以
徒手接剑而不伤甚至还把她的长剑给躲了过去,她心中也是满满的绝望。
「殿下好狠毒的心哪......」丘元焕不敢再有任何小觑之心,一时也不敢贸然
逼近,谁知道吴征还有多少隐藏的手段?这人诡计多端,方才已被逼出了绝学,
再遇危险未必就能应付。
「嘿嘿,乱臣贼子,便是煮了你都不过分,哪有什么狠毒不狠毒之说。」吴
征满头大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可倪妙筠知道他只是在装腔作势。事情到了这
个地步,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丘元焕似是使出金刚掌力颇耗元神,闭目喘息了好一阵才睁开眼来,又步步
踏着绳索向前。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更加小心。吴征在自己面前插翅难逃,也无须贪功冒进。
他不得不佩服,上一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 一个人,连自己都已没了印象。
丘元焕就像一个死神步步紧逼。倪妙筠忽觉心中释然,正如吴征所言,能陪
着他一起走到最后,也是一种幸运。即使就此失去性命,同样是 人生乐事。而且,
这次他没有欺骗自己,他确实没有赶自己走,而是选择了自己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女郎侧头,凝眸,向着吴征嫣然一笑。她发现这个男子真的很好看,而且勇敢,
机智,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有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他甚至与自己目光相对时还坏坏地一笑,忽然抛下手中的盾牌,猝不及防地
将自己搂进怀里。就这么在大敌眼前,重重地一口吻住了自己......
倪妙筠吓得傻了,连面色都已发白。他吻得那么深,那么重,几乎要把自己
柔嫩的樱唇与香舌全都吸了过去,吸得充血,发肿。而且他一手抓住了胸前两颗
从未被男子触碰过,嫩软若皮冻,高高挺立的奶儿。一手又从后像狼爪一样握住
了又圆又翘的臀瓣。他抓得那么用力,死命地又揉又搓,让女郎觉得似有被捏爆
了的痛感。
但她脑中一片,已经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全身发软地瘫在他
怀里,任他欺凌,轻薄......
忽然的变故让丘元焕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不知吴征又要玩什么花样。吴征
则美美地品尝了一顿女郎的香甜滋味,又大肆轻薄了她动 人性感的娇躯之后才在
她耳边低语道:「宝贝,快跑......」
如在梦中的倪妙筠只觉自己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奶儿与臀儿在离开他的
大手之后才传来热辣辣的刺痛感,可想而知上面已全是红痕甚至青紫的印记。
他终究还是骗了自己,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让自己陪着他走到最后......吴征投
掷得这般大力,将女郎远远地掷出山崖。凭借她的轻功自可在空中调整身形攀援
而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她也不可能再登回望天崖,陡峭笔直的山崖等她再回
来,吴征已然毙命于丘元焕手底,回去毫无意义......
倪妙筠猛然醒悟,为什么吴征先前会忽然想搂她的肩膀,又去握她的柔荑。
他已下了孤身一人必死的决心,他对自己也确然心动了。朝夕相处,怎能没有丝
毫的情感?所以他不是刻意轻薄,这类事他向来不屑于做。他只是动了心,想好
好亲近自己一番。
倪妙筠好悔恨,先前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让他好好地抱一抱,就算被部从
们看见又有何妨......
部从们都已离开,留到最后的倪妙筠也能保得性命,吴征了无牵挂,洒然一
笑举起大盾道:「来呀,狗贼!」
「殿下小心。」搞不明白吴征在耍什么花样,丘元焕一手提双剑,单掌横在
胸前缓缓前行。他进一步,吴征就退一步,他进的快,吴征就退的快,他进的慢,
吴征就退的慢。
陷阱在一个个地触发,又一个个地落空。终于丘元焕几乎踏完了整个地面,
再也没有触发任何陷阱时,他才身形如电般地趋近,一掌打去。
没有花巧,也没有刻意击打的部位,只是随意朝着盾牌打去。吴征全身都罩
在大盾之后,双足牢牢踏在地面,盾牌也杵在地面。他躲不开丘元焕的铁掌,只
能硬接。
沛然莫敌的巨力袭来,吴征只觉抵着大盾的肩胛都几乎碎了,眼前发黑地吐
出一大口 鲜血。大盾助他卸去了大半力量传入地底,仍然连一掌都禁不住。一口
气没喘上来,第二掌又至,这一掌直接将他打得双足发软,不得不半跪于地,奋
起全力举着盾牌,将身体躲在盾牌之后。
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下一掌就是毙命之时,只要丘元焕想!
死在丘元焕手里还是好的,若被他拿去了长安......吴征绝望地合上了眼,苦
笑一声等待着 命运的宣判。
掌风响起,锐啸也响起,还有嘹亮入云天的鹰吠与惶急的女音呵斥道:「滚
开!」
掌风忽然撤去,丘元焕后退两步,如临大敌。吴征又连吐出两口 鲜血,迷糊
的双眼才见倪妙筠去而复返将自己搀扶着倒在她怀里。女郎泪珠滚滚,紧紧将他
搂在怀里,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放声大哭。
「你怎么回来了?快去帮菲菲......」吴征无力地吭着,方才那声呵斥分明是
陆菲嫣的。她虽是武功卓绝,堪称十二品之下第一人,可还远远不是丘元焕的对
手。吴征心中大急,还来干什么?葫芦娃救爷爷么......
「你别急,没事的,没事的,陆姐姐那边,我......我帮不上忙......」倪妙筠
鼻音浓重,哭泣间更是浓得像蜂蜜一样化不开的甜。她不住抚摸着吴征的脸颊,
在他额边亲吻。
「嗯?」
女郎的柔软樱唇固然触感绝妙,倚在她峰峦起伏的娇躯里也是温柔仙乡流连
忘返。可形势急迫,他抬着朦胧的双目看去,只见陆菲嫣手中的魔眼映射着迷离
的光芒,直刺削斩,全是进手招数,仿佛不要命一样要与丘元焕同归于尽。
吴征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他知道陆菲嫣的武功均是险中求胜,修炼道理诀之
后应变更是奇速令她的武功威力倍增。可对手是丘元焕,只消轻轻挨一下便是毙
命的下场。
陆菲嫣却全无退缩之心,剑光飞舞,魔眼闪烁与丘元焕以快打快,以攻对攻,
全凭着柔若无骨的身躯左右扭动躲闪丘元焕的杀招。
两人交手了足有五十余回合,略觉清明的吴征才惊道:「菲菲的武功十二品
了......」
若不是十二品的修为,哪能与丘元焕势均力敌至今不落下风?想是此前在吴
府里因顾盼之事闭门独居,由此潜心修行。她天赋本就绝高,又有厚重扎实的积
累,就此一举登临绝顶。怪道倪妙筠说帮不上忙!
两大绝世高手对敌,陆菲嫣登临绝顶不久,较之丘元焕仍要逊色。再战了几
十合,只见丘元焕陡然提速,长剑舞得如一团清影全然瞧不清。陆菲嫣仍是全攻
不守的进手招数,这是她最强的武功,她不能后退半步,若是退却,丘元焕腾出
手来又如何保住吴征?她不仅不能退,还必须胜!
陆菲嫣一咬银牙,怒瞪杏眸,于间不容发之际闪转腾挪躲开快如雷电的剑光。
这一下比起从前更加险象环生,快得让人看不清的战团里,大片大片的青丝飞舞,
断落,再被剑光绞成粉末。待剑光终于散去,只见两人的长剑粘在一起。
陆菲嫣终难抵挡丘元焕的神功,险象环生之际一头青丝被斩落大半,那是每
每于险境中只来得及险险一躲。虽未受伤,却也只是偏之毫厘。原本一头及腰长
发竟被削成将将盖过脖颈。
美妇拼尽全力,仍然不肯后退。在败象已现之时豁出了性命欲与丘元焕比拼
内力。她功力不及丘元焕,比拼内力再无任何花巧可研,必然是个重伤的下场。
可只消两人运上了全身功力,陆菲嫣已决意拼死拖住丘元焕,只需有片刻就足够
让倪妙筠斩杀敌手。
可内力刚递出,丘元焕一甩长剑,借力将陆菲嫣往身侧一带。这一下固然让
陆菲嫣的内力落了空还有反噬之力,可要重创她便已不易。陆菲嫣胸口发闷,她
咬牙呕出一口 鲜血,胸臆舒畅,挺剑刚欲再战,就听空中传来声音道:「菲菲歇
一歇照顾好征儿,莫要逞强!」
空中诸禽齐啸,一柄长剑如天外游龙娇夭飞舞,仿佛携着九天惊雷从天而降。
这一剑之精妙,神奇,连丘元焕都觉大开眼界,他不敢怠慢举剑欲隔。不想两剑
刚刚触碰在一起,飞剑便如有神智一样以触碰处为支点一旋,剑锋划向丘元焕。
丘元焕大吃一惊,忙侧身一躲,空中祝雅瞳已凌空落下,其势比雷霆电光还
要迅猛。祝雅瞳一接长剑,剑光回旋飞舞。她的武功比桃花山之时还要更强,长
剑在她手中 随心所欲,此前一招占先更无丝毫留手,但见剑光丛中嗤嗤声不断,
片片衣袂如蝴蝶般纷飞。丘元焕狼狈不堪地闪躲,后退,身上衣物被削得残破凌
乱。
「掌门师兄......」顾盼与瞿羽湘乘着扑天雕落在山崖,见吴征虚脱无力的模
样,心疼无比。
「你们怎么回来了?」吴征躺在倪妙筠与瞿羽湘怀中,一手牵着陆菲嫣,一
手牵着顾盼,短短半日时光,恍若隔世。
「你说往东南走会碰到祝夫人,真碰见了,就赶紧引她来。只有她才能对付
丘元焕。大师兄,你说话这么准,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吴征无语。直到此刻才全然放下心来,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哈哈大
笑道:「妈的,丘元焕你个狗贼,凭什么跟我们吴府打?」
一言已毕,就此精疲力尽,软绵绵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