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金口已许诺吴征操演阵势,吴征此举更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无论出
于任何目的,秦皇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新阵成与不成尚无定论,万一只是花花架子吴征丢人不要紧,秦皇的面子丢
不得!贸然调动正加紧备战的正规军着实有不小的风险,秦皇丢面子,士气也会
受到巨大的打击。吴征所言近乎于完全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
再者调宦官与宫女练阵虽显胡闹,分寸却拿捏得极巧。圣上若答应了,亦大
可解读为圣心战意熊熊,只需稍加引导,极振军心。——看,圣上不屈于燕贼强
势,已下全民誓死抗争之心,连宦官宫女都拿起武器,可见其意甚决!
练不成吴征背锅,练成了,呵呵,谁还敢说梁兴翰只是文德之君,武略有缺?
吴征连颂词都想好了: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与龙威振奋下,宦官宫女结阵如虎
狼之师......一听就肉麻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唯一会得罪的或许就是长期在压抑的深宫中气量狭小,性格敏感的宦官宫女
了,可吴征要针对的不正是宦官么?
屠冲眉毛微挑,原本大为不满,不过回头一想却品出了味道。以圣上的心思,
吴征此举大合他口味,虽调拨宫内人由吴征暂用算是把手伸进自己的锅里。不过
圣上既会支持倒不是不能卖个顺水人情,再说这事情也久不了,阵成自然结束,
呵呵,除非吴征舍得把自己阉了入宫。
想到此处不满之心便消散,随即便想起此事若不成吴征背锅,与他毫无影响,
若是能成岂不是大功一件。
此节想通,不由暗赞吴征小小 年纪心思玲珑剔透到这等地步,竟将他都逼得
无话可说,虽让 人生厌,这事情倒是办的漂亮小小 年纪便知不独占圣恩,雨露均
沾的道理,难得做事如此大气,这么一想连投向吴征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吴征若是看见这道目光定然汗毛炸起,因其实在难以让人觉得除了想把他召
入宫中 之外,还有甚么旁的意思。
「吴大人拳拳之心,老奴亦深感鼓舞,老奴愿倾力辅之,以壮国威!」中常
侍不是一般的宦官,那是有品级位列朝堂的。这一表态顿时不少怒骂的朝臣都回
过味来,至于一些更早发现蹊跷的早就闭口不言。
「好!」秦皇难得一见地一拍龙椅激昂道:「众爱卿齐心协力,朕心甚慰。
传旨:吴征献阵图有功,加封为八品羽林卫,赐蟠龙金牌,由其择内侍宫女二百
名,代朕于八角园练兵一月」。
「简在帝心!」胡浩闻言心中暗叹,此事几乎每一下都搔着圣上痒处,难怪
龙颜大悦。小小 年纪,昆仑山妖童之名不虚传啊。感叹不及,已随同群臣山呼万
岁,恭贺与赞颂之言不断。
至于早跪在地上的吴征只是纳闷:八品?这叫加封么?蟠龙金牌又是什么玩
意儿?和尚方宝剑比起来哪个好使一点?
羽林司里吴征与屠冲面对面坐着。中常侍大人和颜悦色,将一旁小黄门递上
的名帖在吴征面前摊开道:「恭喜吴大人得圣眷隆宠。这里是宫里妃子,内侍与
宫女的名册,吴大人可自行挑选。圣上已吩咐下去,一视同仁」。
「还有妃子?」吴征眉头忍不住一跳,这么一件事情,本以为尽在掌控,实
则还不知挖了一个大坑,瞬间成了一潭浑水。
名册极之详尽,不仅有名位,身高等,连身负武功者的品级都清清楚楚。而
有些名字后头甚至已标上了勾,有些是红色,有些是黑色,不知何意。
屠冲笑咛咛地递过蘸了浓墨的笔道:「宫里人多,难免有些人眼色不够。吴
大人可先行勾选,届时再好生收拾。若是还不够解气,老朽日后还可代劳」。
吴征看了看墨笔,再看了看名册,上头以黑墨勾名者不少,甚至还有妃子的
名字。其意昭然若揭,不由有些悚惧。
屠冲洞悉百态,见状言道:「吴大人不须担忧,这份名册都是陛下已亲眼过
目的,大人照做即可」。
呵呵,你要是添上一两个名字往老子头上一推,圣上难道还会刨根问底不成?
吴征装作不明根底道:「承蒙公公提点,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入宫当差时日
不长,倒是一名宫人尚不认得。只知按圣上的意思办便了」。
见吴征如此上道,屠冲却一板面皮,活似只耷拉着脸的沙皮狗:「这帮不开
眼的灰孙子,只知狗眼看人低!」随即又递过一只朱笔道:「老朽管教无方,教
吴大人见笑了。大人若有看得过眼的,还请提点一二」。
懂了,全懂了。宫里有些人欠收拾,有些人却少一个晋升的理由,一股脑儿
全整到这里来了。吴征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却不接笔道:「公公熟知宫中人等,
还请公公代为提点」。
屠冲频频点头道:「老朽为皇上张罗鞍前马后,倒也对宫中知之甚详,为吴
大人举荐也是分内之事。」勾画的动作自然而然,丝毫不觉越俎代庖。幸好只勾
了二十来个名字便将笔交给吴征,害得他担心不已,只怕屠冲一股脑儿将二百人
给勾全了,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吴征道:「谢屠公公指点。在下还需斟酌一二,明日答复可否?」忽然回过
神来,指着一个名字道:「在下初次当差多蒙这位照拂,公公您看?」。
「使得使得,全由吴大人做主!只是不可超过明日,恐圣上等的焦急。」屠
冲笑眯眯道。这小子当真是可造之材,这么快便现学现用,不仅知道回去斟酌,
还懂得拉拢些人。斟酌?斟酌个屁,还不是为了请示胡浩要把功劳的名额分配给
谁。
「那是自然,明日定将名册交予公公。」吴征拱手谢过,今日成效显著,屠
冲也是满意而归。临走又递上一面刻着龙纹的巴掌大金漆令牌道:「这是蟠龙金
牌,出入宫廷无忌,吴大人可得贴身收好,一旦丢了谁也吃罪不起。老朽先预祝
吴大人马到功成」。
「承蒙公公吉言,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吴征拱手弓腰相送,掂了掂手中的
金牌,想不到一面令牌竟有偌大的功用,不由大喜过望。
送走了屠冲,大半日的折腾下来 夜色已深,吴征饥肠辘辘。不想今日人前显
耀立竿见影,屠冲刚走便有御膳房的宦官特意送来吃食,还反复提醒是御厨亲自
给开小灶做的。吴征狼吞虎咽之时感慨,这个世界御厨做的东西也不是太让人惊
艳嘛。呵呵,还是等昆仑楼再行开业时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佳肴。
子时一到吴征照常当差,也幸好未行变动,否则可不叫不明所以的玉茏烟失
望?念及玉茏烟,一颗心都热烘烘的,昨夜那 一抹滑脂玉凝般的朱唇香味犹在齿
间久久不能忘怀。若说吴征攻心为上奋力追求玉茏烟的芳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被玉妃的绝色所吸引?
不想今夜的值守丝毫不得清净,冷漠寂寥的景幽宫一带忽然热闹了起来。不
时有小黄门甚至中黄门前来探视,且随身均携带了礼物。有为自身前来的,也有
为后宫妃子前来的,有求列入名单的,也有求莫要列入名单的,不一而足。言谈
间吴征故意放大嗓门,好让玉茏烟知晓他就在墙外。
来来往往一过便是两个时辰,吴征心中焦躁,抽出随身宝剑怒喝道:「下官
为圣上办差丝毫疏忽不得,宫中已下严令夜间无事不得离居所殿堂,诸位莫要为
难下官。再有犯禁者,下官依律严惩不饶。」这一声大喝算是吼出了名气,也吓
住了还待上前的人们,景幽宫一带又恢复了安宁。
看着四下无人,吴征又翻上宫墙,玉茏烟早候在宫墙脚下,任由吴征抱起落
在树杈上。光是迎来送往半夜,吴征也是额头见汗,一身男子气息更浓,惹得玉
茏烟面红过耳浑如酒醉。
出乎意料的是,吴征将今日之事与心中所想述说一遍,并未换来玉茏烟欣喜
若狂,反倒目光中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吴征不由询问一番。
玉茏烟强笑道:「没有,妾身只是担心大人安危......」。
吴征心中起疑,不动声色道:「娘娘安心,有圣上旨意在身,微臣定能斩杀
杨贼」。
提起圣上,玉茏烟脸色更加怪异,却只是笑笑不再多言,意态萧索。吴征见
她今夜大异平常,一时也猜不出什么门道,时辰又晚,依从前将玉茏烟抱回寝宫
后离去。
鸡鸣三声,汉阳城里便人声鼎沸。一座繁华的大城此事已仿佛一座巨大的军
营一般,凉州刺史奚半楼弃了首府武威郡之后,汉阳郡便成了新的首府。
奚半楼也早一步来到汉阳坐镇,连续两夜的不眠不休让这位十二品巅峰高手
也面容憔悴,困顿不堪。他早早候在太守府厅堂里是为了等待乘坐扑天雕前来支
援的昆仑派师弟妹们,不想先来一步的,却是位意外的客人。
「拙性方丈?他来干什么?」奚半楼满腹狐疑,却不敢多做停留,这位客人
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上一见的。
汉阳城外灵通寺幽居深山,却是一座庞大的寺院。如此建筑建在深山里,可
想而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的积累才能有这般规模。放眼整个凉州,灵通寺都是当之
无愧的第一寺庙,凉州地界的信男善女无数,每年都有不少徒步至汉阳,只为至
灵通寺 朝圣。
拙性四十岁左右正值盛年,执掌灵通寺已 十年有余,自是一位有道高僧。这
样的人奚半楼是不敢不见的,凉州将有连天烽火,灵通寺可谓整个凉州最为重要
的精神支柱之一。
「方丈大驾,奚某有失远迎还请赎罪。」奚半楼经略凉州已有十余年,与拙
性也是多次见面,不过这一回却是少有的谦卑。
「老衲冒昧前来,还请奚刺史莫怪才是。」这位和尚肥头大耳,一颗光头锃
亮如明灯,人长得也不显老,自称老衲应是身份使然。
「方丈此来可有见教?」奚半楼与拙性谦让一番落了座,略去寒暄的废话实
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
「老衲知奚刺史心忧如焚岂敢无事叨扰?老衲特为解奚刺史之忧而来。」凉
州的危局人尽皆知,拙性却一派莫测高深,口中的狂言更是令人不满:「长话短
说,老衲愿为奚刺史提供粮饷以充军实......」。
奚半楼生性向来沉稳,执掌凉州后城府更深,闻此言也不由动容道:「方丈
有心了,不知粮饷数在几何?」。
拙性伸出三根手指道:「若止凉州现有之军,可支应三年。若西川援军皆至,
亦可保一年无忧」。
奚半楼双目精光大放,死死盯住拙性道:「方丈从何而来?所求何物?」。
那股高手的威压与牧守一方的大员威势落在拙性身上犹如 云淡风轻:「此非
老衲之意,老衲此举乃是家主之令」。
奚半楼双目一眯,片刻后失笑道:「祝家?奚某倒是有眼无珠了」。
提起祝家,无人能不心中一凛。这个神秘而 传承久远的 家族在这个世界影响
力太过深远。早在三国分裂之前的临朝,祝家已是巨商,其分号遍布整个世界,
且经营的粮米,马匹,铁器等无一不是国之命脉。
待临朝分崩离析,大秦先立与盛朝东西对峙,不久后燕国异军突起,不但划
走了盛朝江北的所有领土,还反压一头,几将盛朝变作了臣属之国。若不是大秦
趁着彼时盛国内乱拿下凉州,此刻只怕燕国已君临天下。
天下动荡不安刀兵四起,祝家却始终安如泰山。这个 家族犹如一颗繁茂的大
树,已将根须扎入世界的每一分土地,纵使是三国帝皇也无人敢动。将国内祝家
的商行连根拔起自是能收获颇丰,但谁也担不起祝家全力支持敌国的代价后果。
更何况这等延绵数十代的豪族底蕴之深厚无法想象,所谓连根拔起谈何 容易?连
奚半楼都万万想不到灵通寺居然会是祝家的势力,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除非灵通
寺犯下滔天罪恶,否则动灵通寺等同于与整个凉州民心作对。
其经营如此,三国拉拢祝家都忙不迭,谁又愿轻易去得罪?
「敢问方丈,祝家是援助的是奚某?还是大秦?贵家主所求为何?」奚半楼
不敢有半分大意,祝家的一举一动关系到整个天下形势,不得不问个清楚明白。
「家主早知奚刺史会有此一问,刻意叮嘱老衲分说来由。」拙性此时哪里像
个修行的出家人,分明是个油头滑脑的生意人:「燕国能迅速完成战备全因逼迫
家主,祝家根基在燕国不得不受其所迫。然家主极为不忿,愿暗中支持大秦!此
为其一。至于老衲来见奚刺史并奉上家主这一份心意,则是家主要带一句话来,
奚刺史有生之年无论何时,何地须全力保得吴征周全,若有半分损伤,则祝家对
奚刺史的支持立刻终止。奚刺史还请莫要忘记」。
「吴征?」。
「吴征!昆仑派,奚刺史的高足吴征」。
吴征揉了揉鼻子,自从修习内功以来已好久未曾打喷嚏,难道谁在腹诽老子?
手中的朱笔却是当机立断,第一个勾便落在名册里杨修明头上。砰砰直跳的胸口
处,那两包药粉被捂得热烘烘的。
前夜玉茏烟也是将药粉贴肉收藏,取出时还带着甜得腻人的乳香味儿。晃了
晃头收摄心神,吴征连珠价地落笔,来吧,杨修明,看你如何能逃出老子的五指
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