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或许您不爱听。”李元卿看着杯中茶水,没什么真情地笑了笑,说:“但如今,你我需以昔日不到十五岁的小九为师。”
“可如果,世上只有一个李元卿呢?”如果父皇不是良主呢。如果只有对一切漠不关心也爱莫能助的路人,和老鸨、强盗、杀人犯呢。
李元卿的坐姿依旧亭立如竹,眉头微皱,眸子怅如梅雨季的江南烟云。
“小九决心卧薪尝胆的那刻,可没想过有没有李元卿。她能逃出地狱,靠的也不是李元卿。”李元卿眸中有他难以理解的清光,笑容如软和的红柿,甜中带涩,“做就是了。”
“你真这么想?”
她好像还如以往,风轻云淡地霁月光风,甚至更扬逸。可就是有种格外的艰寒从骨子里漫开。
“对。”李元卿回答时,依旧含着淡淡的笑。她没做错,新法会有好结果,会有一批人能像小九一样被解脱出来,走向新生活。
“元卿,你犹豫了。”应永思追问。
“我不确定哪条路是对的。不知道下一步踩进的是地面还是沼泽。我的犹豫,是对做的方向,而不是做的决心。”李元卿说,“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只要成果出现,圣上自会为我们做主。”
“李大人都因如此荒诞的由头下狱、被贬,你真的还对父皇心存幻想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以为的苦肉计,而不是父皇的不得已呢?”
李元卿心口一堵。
“只要大方向不变,走的是弯路还是直道,走的是大道还是兽径,无所谓。只要变法不停,便是圣上要用我的头颅以惑敌我也甘之如饴。”她看着他,“我不是对圣上心存幻想,我是相信对会将延续自己统治作为自己要务的皇权。”
“若你要如此追究。变法,你最图的,是能削弱太子以增加自己夺嫡的筹码,还是那些你都未曾好好看过的平民百姓,你自己说得清吗?”
李元卿说完就后悔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如此失去理智。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手腕用力摁了摁眉心,声音转柔,“我只是…相信我们正在做的事情。非常相信。”
“不不。你说得挺对的。没什么问题。”说着,应永思便起了身,“这个时候了,我们再起分歧就是自寻死路了。嗯,挺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天就这样吧,知道你道心依旧我就放心了。”
“行了,就这样吧。”
他拂袖离去,连半句话都不给她说。
草木凋零,阖府寂寥,懊悔着打自己头的李元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别,是十年至交的彻底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