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东手快的从厢房里?抬出?一筐棉花,随手拿起两把棉花梳,将一团棉花放在梳齿上,两梳子?合上,刷刷刷的将一团棉花梳了出?来,又轻又白。
“族长,你看,不是什么大功夫……”李贤东说道。
“族长,你看,是不是很方便很实用?,我爹是不是很厉害。”
却不料,李小寒打断李贤东的自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族长,笑眯眯的好像在求赞同,又像在说这么棒的棉花梳,我们可?是要卖钱的,你能开得了口。
族长被这样一双眼?睛看到略带惭愧,想?要再拿捏一下的心不禁就散了,“贤东啊,张地主儿子?要卖地,我这里?有十亩地的名额。上好的旱田,八两银一亩,只要银子?,你要几亩?”
李贤东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敢置信道,“族长……族长,我……”
“族长,你觉得我爹这棉花梳,能值得几亩?”
族长认真看着李小寒,“我拿出?来说,就是你说几亩就几亩。”
“那就十亩,我们全要了。”李小寒说道,“族长你别觉得我大开口,给你看这个。”说罢,李小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族长疑惑不解,接过纸张看到,“罗记布行碎布条收购文书?。”
更加不解,继续看下去,“兹约定?从十一月十五日始,至十二月十五日为止,罗记布行以五文一斤的价格,逢五交付十斤碎布条给平山村李贤东。双方以此为证。”
“你定?了这么多的碎布条?”
“这些碎布条,虽然不够全族人分,但是这条路子?,应该可?以让族长你安抚某些人。我们得了这个地,总是要承族长你的人情,不让你难做。”
“棉花梳这个东西,看着也不难,做好却也不容易。想?必过不了多久,棉花梳很快就很多人自己做了,不过这么大一个府城,周边村镇,总会有大半人买,毕竟这东西实在好用?。而且,除了府城,族长你说会不会有人收了往外地去呢。怎么才能让我们平山村李氏一族的棉花梳成为最好的?”
李小寒循循善诱,“我有一点想?法,族长你听听行不行。”
“首先,都是做棉花梳,用?烂布头做的底子?,和全新?布条做的底子?,哪个受欢迎,相信族长你是明白的。”
“以我爹的能力和胆子?,总是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大,不过相信族长总比我爹有办法,城里?那些绣坊什么的不说,平民路线的布行还有五家呢,就看族长够不够快了。”
“其次吧,做棉花梳的竹子?,十分重要,我听我爹说,咱们李氏一族的石竹,是老祖宗特别移栽过来的,就是喜欢石竹这又坚韧又实在的品格。我爹可?是把咱们李氏一族的石竹宣传出?去了,到时,咱们李氏一族可?不就是占了先机。”
“最后,族长,这样的大事,跟上次的杜仲又不一样,咱们族人自然是越快越好,你看我家地方窄,稍多一点的人便舒展不开了,不然你将要学的族人聚集在祠堂上,我爹去那里?教?”
李小寒一条一条的列出?来,李族长越听眼?睛越亮。
“小寒侄女,真是聪明啊。生儿如此,是我李氏一族的荣幸。”
族长哈哈大笑,相比从棉花梳可?以得到的利,族长尤其喜欢这个带头与?布行签订文书?、宣传李氏一族石竹之名和召集村人去祠堂,其中可?以得到的势才是族长最喜欢的。
“贤东啊,我先去府城找布行谈一谈,然后再聚集族人说明情况。张地主家那地,你放心,我给你留着,等过两日,事情忙完了,我带你去找里?长把文书?签了。”族长交代完就带着儿子?走得飞快。
“哎。”李贤东连连点头了,还是李小寒先跟着出?门把族长二人送走,然后关?上了门。
没有了外人,李贤东喜得猛搓手,“嘿,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李小寒看着他爹这个傻样,估摸一时半会是静不下心来做刷子?的了,想?了想?提议到,“爹,你要不要去数一数钱,看看够不够。”
家里?存银李小寒有数,最大的存银来自三七和杜仲,虽然建房子?和看病用?了一些,但估摸着是够一百两的,超多少?便没细算。
李贤东闻言便欲迈步往正房里?走去,不过刚抬起来便止住了,“你娘还在睡觉呢,别打扰她,不急不急。”
李贤东嘴里?说着不急,脚下却不停的跺脚转圈。
十亩地啊,正正十亩的好旱地啊。张地主家的地他知道,没有孬的,种麦子?绰绰有余。
李贤东一时间心都离不开这十亩地了,又想?到分家前李家老宅有24亩水田,有35亩旱田。其中他爹分家的时候,才5亩水田,20亩旱田,后来的9亩水田和5亩旱田,一半是买来的,一半是两代人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一分一厘地开荒出?来的。
李贤东不怕辛苦,但是现在,连能开荒的地都没有了。
关?于土地的渴望和恐慌,常常在午夜梦回将他惊醒。地少?,意味着饥饿贫瘠,意味着一点意外都承担不起,意味着没有底气?。一旦意外发生,可?能就是全家颠沛流离。
李贤东太怕了。
现如今,他突然有了十亩旱田,就意味着,他可?以种更多的地,囤更多的粮食,哪怕荒年意外来了,也能尽量撑住,实在撑不住卖几亩地不会伤筋动骨。
李贤东的眼?角微微湿润。
“我去把那石竹劈了。”
李贤东拿起大砍刀,赚钱的渴望比以前来的更强烈。不能开荒了,但是他发现了另外一个置地的方法:赚钱买地。
只要有钱,有足够多的钱和影响力,那就能买地。
李贤东心里?沸腾这一把火,烧得他头脑发热,四肢充满力气?。
李小寒看着他爹,用?力挥舞着那大砍刀,啪的一声,一截坚硬的石竹分成两半,再啪的一声,又分成两半……好像不知疲倦似的。
李小寒难以理解他爹对土地的执着,但是她看出?来,这一刻,她爹,好像站稳了。
……
晌午渐渐过去,日头西落,王氏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只觉得满身骨头都松了一层,满身暖洋洋。
她甚至睡醒了也不想?起来,就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慢慢的回味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怪不得以前自己的继婆婆陈氏总找机会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想?要在炕上眯一眯。还说舍不得花钱看病,睡一睡就好。
原来不用?不停干活,可?以安心睡一觉的感觉是这样的好。
王氏回味了片刻,炕上也烧上了,暖洋洋的,往年可?从来没有怎么早烧炕,总要到那大雪落下,冷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烧炕。
现如今,自己当家作主的感觉真好,想?什么时候烧就什么时候烧,自己娃他爹砍的柴,不用?先尽着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连隔房妯娌都比自己先烧上炕,自己才能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