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斩月是她的剑,而谢映玄又是她的傀儡,他二者都算是她的武器,云黛希望他们可以和平相处。
许久未见的黑衣少年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垂眸望着她,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恭喜。”
“恭喜什么?”云黛问道。
“你的修为,还有……”少年的目光落在了云黛放在床头的剑上。
他嘴上说着恭喜,色间却显出了几分落寞。
云黛仿佛完全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她的手掌抚过了醉流鸢的剑身,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他:“我突破第六境了,也拔出了本命剑。”
谢映玄清晰地看到她望着剑的目光带着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情,他的心底不禁泛起了酸涩,很快他就听她道:“召你出来,是想问问你,你可听过一个说法?说是青渊帝被困于都皇城,永远无法离开。”
少年听罢露出了疑惑之色,他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过。”
云黛倒是没露出太意外的表情,青渊帝无法离开都皇城,显然是她的一个很关键的弱点,不是谁都可以知道的。
云黛甚至觉得,就连叶兮颜可能也不清楚这点,所以她也没专门去找芳久凌询问。
魔皇沧曜会知道青渊帝的这个弱点,倒很可能是他通过对傀儡术的了解从而推测出来的,就像青渊帝同样很了解潜麟功的弱点一样。
见云黛在思索,谢映玄心底更加失落起来,云黛许久未召他出来,如今特意叫他出来,询问他事情,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他这般没用,完全帮不了她,她如今又有了本命剑,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想起他来……
云黛却结束了这个话题,突然又对他道:“你现在来攻击我。”
“为什么?”谢映玄明显愣住了,他难以理解云黛为何会给他下达这样的命令。
“我怎么可能对你出手……”
云黛其实是想要用谢映玄试试她的肉身血甲,她之前便猜测肉身血甲会对傀儡失效,只是始终没找到机会验证自己的猜测。
她对谢映玄道:“放心对我攻击吧,我有数。”
谢映玄沉默了,他心底是抵触的,但这毕竟是云黛下达的命令,他不会去质疑云黛做出的任何决定。
于是他吸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掌,赤色的光很快便在他的掌心泛了出来。
他是第九境的修为,而云黛只有第六境,他怕真的伤了她,就只蓄了五成的力,然后一掌朝着云黛的肩膀打了过去。
云黛没有躲闪,她全贯注地紧盯着少年打来的那一掌,待到那道攻击彻底近身后,肉身血甲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猜的果然没错,肉身血甲的弱点就是叶氏傀儡术,来自叶氏傀儡的攻击不会触发肉身血甲的自动防护。
眼看着那一掌就要打在云黛的肩上了,她正打算凝气去抵挡,一道锋利的剑光便突然从她身旁击射而出。
云黛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便炸开了一道血线,谢映玄瞬间被逼退,他垂下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上,他的手掌上竟凭空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浓稠殷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涌。
他再次抬头,就见一个生着翠色龙角的金眸少年挡在云黛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少年额间的赤色红纹如烧然的火焰般映入他的视线,那些明艳的色彩几乎让谢映玄觉得有些刺眼,他很难去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云黛在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迅速站了起来:“斩月,你在做什么?”
斩月回头看向她,语气冷硬道:“任何人也不准碰你。”
这发展实在出乎云黛的意料,她皱眉看向谢映玄,少年被割伤的手不自然地垂着,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地砸在地上,他低着头,云黛便也看不到此时的他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是我让他攻击我的。”云黛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斩月身上。
她知道本命剑会护主,那样的情况下,斩月无法判断出她是否会真的被打中受伤,所以他选择主动出手,她也不可能真的去怪他,但斩月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他抿紧了唇,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直接凭空消失了。
云黛偏头向放在床头的醉流鸢看去,突然觉得很怪,自今生重新见到斩月起,斩月给她的感觉就与前世有着微妙的不同。
比如说,在她前世的印象中,斩月根本不是脾气这么差的性情,他很少会生气,还是为了一些无关轻重的事。
不过前世的云黛虽与斩月相伴百年,但其实她也并未经历过眼下这种情况,她没有过其他剑,更没有别的武器,她身边只有斩月,除开万仞阁中受她庇佑的同门外,外人对她而言,只有该杀和不杀的区别。
云黛叹了口气,她终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谢映玄身上,那少年始终一声不吭,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像是默认了什么一般。
云黛干脆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她此举终于让少年抬起了头。
他朝她望来,云黛这才发现他的眼眸泛着红,似有水光流转。
“别哭了。”云黛下意识伸手抚过他的眼角,指尖却并未触到水迹。
少年显得有些慌乱,他连忙低下头道:“我没哭。”
他说着还想将被云黛抓住的手抽回去,云黛却稍用了些力道,将他给按住了。
“不要乱动,我给你包扎。”
她的话让谢映玄有些吃惊,他嗫嚅着嘴唇,低声道:“我怎么能让你……”
云黛已经取出了纱布和疗伤药,她将少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低着头,仔细地开始擦拭伤口附近的血迹,于是谢映玄便真的没再动了,他认真地看着云黛的侧颜,心底既酸涩着,又不可抑制地因掌心的温柔触感而沦陷。
“斩月并非在针对你,他只是误以为你真的要伤我。”云黛将疗伤的灵药敷在了那道伤口上,又一圈圈地将纱布缠上去。
“嗯,我知道,我……不在意的。”
云黛在向他解释,或者说,她是在替她的剑向他解释,所以他也不可能真的去生气,他不想让云黛为难。
将伤口包扎好后,云黛转过头来,眼格外认真地看向了谢映玄。
屋内点着烛灯,跳动的烛火映在云黛的瞳孔中,似是染上了暖意,谢映玄头一次在她的眼里感觉到了温度。
“你真的不在意吗?”云黛问他。
“嗯,我不在意。”他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