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赫川不得不藏好自己的狼子野心,小心翼翼地打着太极,捡漂亮好听的话随便承诺,哄得碧桐电器管理层如遇知音一般心花怒放,但这些承诺从未落实到纸面上,更不会白纸黑字地签进协议书里。
和专门从事杠杆并购的昇阳资本相比,碧桐电器的管理层还是手段稚嫩,天真烂漫,对昇阳资本有点防备但不多,更在糖衣炮弹的承诺中放松了警惕,丝毫没察觉出昇阳资本的险恶用心。
谈判现已接近尾声了,总得来说傅赫川的目的已经达成,这次飞往k国为的就是跟碧桐电器的董事长签订最终的协议书。
协议书签订后,恐怕一个月后碧桐电器就会发现他们一片真心错付,所托非人,但覆水难收,为时已晚。
这注定是一场以失去多年来累积下来的信誉为代价的收购案,尤其昇阳资本在国内已经臭名昭著,寸步难行,恐怕以后在国外也再难得到机会。
但如今火烧眉毛,迫在眉睫,傅赫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望着窗外洁白无瑕的层云,傅赫川终于放松了下来,问道:“金阳慈善基金会的事怎么样了?”
“很顺利。”从背后揽住傅赫川,江泊文勾起嘴角,轻蔑不屑,“已经筹到三个亿了,加上碧桐电器那些钱,总之肯定能活过这个春天。”
收购碧桐电器总共需要33亿,但首期只需要23亿,将碧桐电器的资产抵押出售,不仅能偿还剩余的收购费用,还能偿还昇阳资本即将到期的银行欠款,十分标准的空手套白狼。
在全球两大集团的夹击下,昶盛集团能活过上个冬天已是十分不易。
中间经历过数次生死存亡的危机,所幸最终都熬过来了。
傅赫川庆幸的另一点是,幸亏裴谨修和池绪还没太糊涂,不会为了针对昶盛集团而不择手段到枉顾他们集团自身的利益与发展,否则无论是池绪还是裴谨修出手和昇阳资本竞争收购碧桐电器,结局都毫无悬念。
离k国还有一个小时,连轴转了一个多月,傅赫川十分疲惫,拍了拍江泊文的手道:“我去睡一会儿。”
江泊文挽住了他的手臂,连忙道:“傅哥,我陪你一起。”
旭日未来倒闭后,昶盛集团账面上出现了巨大的亏空,傅赫川的压力激增,从那时起便像旋转的陀螺一样忙个不停,连带着江泊文也日夜忙碌了起来。
为了维持集团资金链,傅赫川还卖了不少珍藏的古董、字画、房车,既没空也没多余的钱去找什么替身了。
他消瘦憔悴了不少,江泊文多少有点心疼,但心疼之余,他也十分享受这样的生活。
只有他和傅赫川。
陪着傅赫川躺在私人飞机的卧室里,彼时心里甜蜜柔软的江泊文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三个月后,他和他的傅哥就会齐齐坠入地狱。
颜面扫地,受尽折辱,千夫所指,生不如死,只能恐惧万分地躺在看守所的床上,等待最终的审判。
死已在暗处举起了镰刀。
第24章
从k国回来后, 傅赫川又忙了两个多月,做完全部的收尾工作后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给自己放了一个长达半个月的假期。
傅宅里做了好大一桌子菜, 专门为他和江泊文接风洗尘。
傅决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当初英俊的眉眼现已爬满皱纹,头发也花白一片,久病不愈之下, 整个人看起来干枯瘦槁,黯淡无光, 精气大不如从前了。
傅决于五年前查出来了尿毒症,病情来势汹汹, 偏偏他的血型又十分稀有, 极难找到合适的□□。
若放在十多年前, 傅赫川一定能举全国之力为傅决换一颗肾, 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杀人买肾。可这五年来, 伴随着昶盛集团每况愈下,傅家也无可避免地走上了衰落之路,能用的关系都用尽了, 钱也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傅决的病却还是止步不前, 一无所获。
别无他法,他们只能走常规手段, 耐下心等待合适的□□。
餐桌右手边第二个位置上,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青年, 是早在七岁那年就住进傅家的韩辰卓。
自幼年那次意外落水后,韩辰卓的身体素质就一落千丈。他病得十分诡异, 每次去医院体检都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值内,理论上应该非常健康。
但韩辰卓就是十分虚弱,站一会儿就累,走两步就喘,跑两步更是肺都炸了。天气一有变化他就会立马咽喉肿痛,发烧咳嗽。与其同时他的过敏源也变多了,似乎吃什么都不对,一会儿这儿痛,一会儿那儿痒,小毛病接连不断的,整天吃不好也睡不好,十分磨人,活得异常辛苦。
中医也看过去了无数,喝了许多苦兮兮的中药,然而总是成效见微,他的身体还是脆弱不堪,差至极点。
韩辰卓迅速消瘦了,他六岁时还是个满身肥肉的小胖墩,十四岁时已经一米七六了,体重竟然还不到一百一。
最让韩辰卓恐惧的是,他十五岁那年,孙志昊突然得了癌症,病情进展得十分迅速,从确诊到去世只过了短短两个月。
当年意外落水后,孙志昊也多少留下了些后遗症,症状与韩辰卓相似,但比韩辰卓轻一些。
孙志昊骤然离世无疑给韩辰卓敲响了一记警钟,让韩辰卓无比清晰且恐惧地意识到,他终有一日会迎来那宿命般的地狱,重复孙志昊临死前的哀嚎与痛苦。
现实总是残酷的,韩辰卓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够差了,但原来还能比他以为得更差。
也许某一天一觉睡醒,他的身体状况就会急转而下,现在只是走不了几步路,以后就得躺在床上吃喝不能自理,身上插满管子,每动一下都痛入骨髓,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韩辰卓心态很快就崩了,他痛苦而又迷茫,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思来想去,只能把问题归咎于幼时那次意外落水。
可他理智上又觉得这个原因荒谬至极。
那个湖里一年四季都有人游泳,绝大多数人都没事,怎么偏偏他和孙志昊就摊上了事?!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他姑姑偶然间遇到了一个老中医,花重金请这位老中医上门来为他看病。
眉鬓皆白的老者诊完脉后就惋惜地叹了口气,他说韩辰卓当时年纪实在太小了,深秋季节,掉进水里的时间又不对,至冰至寒的毒气侵体,致经脉识受损,这几年又治疗不当,非凡没能化解寒毒,还刺激得寒毒深入肺腑,如今命数已定,药石罔效。
不能根治,只能尽力调养,心境平和的话,也许还能活过三十。
韩辰卓突然一下被中医宣判了死刑,大脑中空茫一片,他愣怔了很久,直到人走远了,眼底才涌上来了后知后觉的绝望。
他本就不是什么稳重持静的人,这样一个涉及生死的噩耗□□残酷地摆在面前,他心境怎么可能平和得起来?!
惶恐与绝望过后,韩辰卓随即面容扭曲,满目凶恶阴鸷,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的怨恨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