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心口扎穿的那一剑,和浑身愈合又撕裂的绵密针孔,他近日总觉得时日无多。
原本,他还想着,要如何继续哄着仓灵,让仓灵相信他能复活奚暮。
但也只在第一个月的时候,仓灵冷不丁总问起。
后来……他再也没问过。
奚玄卿不晓得,他是不是已经放下执念,已经认清奚暮的存在只是幻想的事实。
可少年眼底的浓雾愈深,越来越教人看不透了。
他猜不到。
疼痛绵绵密密,席卷全身。
奚玄卿躺着,即便习惯了,也还是疼得咬牙,攥紧锦被,额间冷汗涔涔。
这一夜,太难熬。
即便熬过了这一夜,也还有下一个夜晚到来。
他疼到从床榻滚落,掀翻灯架,锦屏,打翻砚台,座椅,屋内响声不断,一片狼藉。
他不知自己何时疼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未阖的窗棂外,有一道身影驻足良久。
一双本该狡黠澄澈的眼,此刻漠如霜雪,静如无波死水,紧紧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大声喊道:是彻底做成奚暮的傀儡?还是剥掉脸皮,揣进怀中带走呢?
第二日,天未亮。
奚玄卿醒来,浑身冰凉。
他在地板上躺了一夜,满屋狼藉落入眼底,却没时间再收拾。
他撑着虚弱的身躯,费劲地洗漱,将齿间啮咬出的血味漱去,又擦干净满身汗渍。
换了衣裳,便看起来无异样了。
奚玄卿推门而出,去了趟山下逍遥宗。
仓灵做的那些事,他需要善后。
飞虞城的长老都是人精,谁也不是傻子,当时没明白过来,不代表事后还看不透。
仓灵用的火,是找奚玄卿要的。
这世上唯有被祇批命的逍遥宗师叔祖有这种天上玄火,凡尘水浇不灭,只能等它将该烧的一切烧干净,才会熄。
奚玄卿哪里不知道仓灵为何这么做。
用什么手段不行,非要用那玄火。
仓灵是恨他的。
他都明白。
面对诘问,奚玄卿并未否认,只在提及仓灵时,他将仓灵从此事中,摘得干干净净。
即便旁人不信,也没半点证据指证仓灵。
奚玄卿将那些蛛丝马迹都处理得太干净了。
飞虞城长老气得脸都青了。
指着鼻子骂奚玄卿。
说他这个逍遥宗师叔祖的尊位,不过是囚困他的名号,说醉仙山只是囚笼,说他半魔半又怎样,别真当自己是,没人喜欢他,敬重他,所有的虚与委蛇,都是为了桎梏他,防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