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想要给他一个保证,心里却很清楚,不过骗人罢了。
若是旁人,她嘴皮子一张一合,说出个谎言让大家都满意,自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眼前的人是晏泉,她便一下子没了说谎的勇气。
所以她没说话,只是拽了拽他的衣角,轻道:“昨日厨房新送了樱桃,你要不要尝尝?”
她在示弱。
晏泉嗤笑一声。
她宁可示弱也不肯说句谎话哄哄他。
他搂着她的腰,声音沙哑,几近恳求:“阿姝……你说,你说你放下了,你说,我便信。”
宋姝抿了抿唇,他眼底执念让她心惊。
再次张口,只差一瞬,她便能说出“放下”之词。只差一瞬,她便能让此事过去……可是她没有。
叹了一口气,她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太炙热,太执着,她被这目光刺痛,不敢再看。
挣扎了片刻,她缓缓道:“我也很想告诉你我放下了,我也很想将那十余年的爱恨置于身后……可是你也知道,我生来偏执,生来性烈,纵使再如何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看破红尘之像,心里却始终是没放下的。”
“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若是恨我母亲,他大可光明正大地迁怒于我……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的感情?看着我为他一言一语欲痴欲狂,看着我被他玩弄于掌心之间,他是不是很痛快?”
她似乎是想起了过往之事,声音有些尖锐。原本垂下的眼帘缓缓抬起,晏泉看见了她眼底藏了许久几近疯狂的恨意:“十五年,他骗了我整整十五年……可这还不够,他将我赐婚与你,他毁了我人生之初的十五年,还想要毁了我一辈子!”
她的竹马少年郎,她的年少绮梦,变成了一场笼罩一生的梦魇。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眶也染上了深红:“我这里,我这里空了一块。被他偷走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最柔软,最诚挚地爱慕依恋,被他偷走之后狠狠地碾在脚下,像是秋花零落,成了污泥。
“你让我放下,我不知道该怎么放下,你教教我,你教教我……”
她也真的很想放下,可却总是像迷宫里的人,兜兜转转,不是撞进死胡同就是越走越深……眼中炙热的恨意被一层淡淡的无助笼罩,似是湖泊之上的雾霭烟云,朦胧之下,泛起了淡淡的水波。
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拨开给了她表情崖壁看。将她藏之不及的狼狈无助,耻辱愤怒一览无余地展露在他眼前。
她苦笑:“我生来便非洒脱之人,只是个困在无尽恨意里的懦弱小人。我可以骗尽世人,甚至可以骗我自己……可我,不想骗你。”
她双眼通红,一脸无助的模样生生地刺痛了晏泉的心。
他一把将她搂住,抚着她温顺的发丝,在她耳边柔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纵然恨极了她与晏无咎之间的孽缘,可是当她站在面前,惶恐无助地将心剖给他看的时候,他后悔了。
她用尽力气才编制了一只硬壳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护住,可却在他面前毫不犹豫的将那硬壳撕碎,将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
伤口再次撕裂,那颗脆弱而柔软的心,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就这么呈现在他眼前。
晏泉知道,那很疼。
满腔怒火散尽,他顾不上自己那点儿可耻的占有欲,极尽温柔,只想要止住她眼角渗出的泪。
一场轰轰烈烈的争吵终于落下帷幕。
他抱着宋姝走出满地狼藉的正殿,回到了她的寝殿中。
脆弱对于宋姝而言,从来都只是片刻之事。她在暴露了心中隐秘之后,很快地又变回了那个刀枪不入,云淡风轻的宋姝。
坐在床榻上,晏泉为她脱去被茶水弄脏的鞋子。
她双手撑住床边,一只脚却不老实地在晏泉身上乱戳,经过他结实的大腿,划过他线条分明的腹肌。
“你以后还冲不冲我发火了?”她问。
晏泉抬头看她一眼,心知这姑娘是个天生的谈判者,最会寻找时机从别人身上攫取好处。他已不止一次的着过她的道,却仍甘之如饴的配合。
他握住她胡乱在他身上游移的脚,认命似的道:“不发火了,再不发火了。”
宋姝玩笑一声,右脚被他制住,便又换了左脚作恶。
“骗子,你才是个骗子。”
她可没听说过哪里有夫妻一辈子没红过脸的。
晏泉无奈似的抬头看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好?你别乱动,袜子上沾了茶水,一会儿穿着着凉了。”
宋姝闻言,左脚不但没有停下动作,反倒还颇为恶劣地探到他的身前,去勾他腰间玄色的大带。
晏泉“嘶”了一声,眉头微蹙,却是一把捉住那只作乱的脚,迅捷如雷地将她足上的湿袜子脱了下来。
袜子下,一双白皙如莲的脚暴露在他眼前……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莹白如玉的脚趾似乎还没能熟悉他的视线,怯弱地缩在一起,更显可怜。
他没放开那只纤细的脚踝。宋姝觉得他眼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地缩了缩腿,却没能挣开束缚。
“你,你干什么?”她声音窘迫。
晏泉没有言语,下一瞬,却是攥住那只脚踝往自己身前一拉——
脚踝上两寸传来一阵温热湿濡的触感。宋姝一个激灵,发现他竟吻上了自己脚踝上的那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