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泉,不要杀他。”
她朝着两人的方向跑去,护在晏无咎身前。
身前,晏泉身披银甲,寒刃滴血,似乎是比前些日子清瘦了些,棱角分明的轮廓没了往日清润,反倒有些冷厉。
他看见这个不管不顾护在晏无咎身前的人,忽然笑了。
这就是他夜不能寐,魂牵梦绕的人。
见了他,一句问候没有,只是求情。
她果然,还喜欢晏无咎。
他忽然开始怀疑,宋姝让他去江南,或许也只不过是打发他远远离开,好别碍他的眼,毁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好姻缘。
“你要救他?”他开口,面色平淡无一丝表情。
月色暗淡,宋姝没能读出他眼底晦暗,点了点头:“他现在不能死。”
握着长剑的手指倏然攥紧,指尖发白。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修长的手指钳住了宋姝的下巴,眼底风暴急涌:“原来,你不喜欢娇弱的,喜欢他这样儿的?”
他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笑得歇斯底里的晏无咎,又看了一眼脸上泛着红潮的宋姝
“你喜欢人渣?”他问她,一脸诚恳,“你喜欢这种满心算计,生于暗渠阴沟里的渣滓败类?”
宋姝被他这反应惊得瞪圆了眼。
“不,不是,你听我说……”
她话音未落,晏泉又是一笑道:“喜欢这样的,你早说啊,我亦不必在你面前装柔弱,装乖巧;你早说,我亦可以变成他这般。”
眼底暗涌风暴终于爆发,像是狂涡旋流。他长臂一收,将人带至自己身前,不管不顾的吻上了那双将他骗进了无间地狱里的嘴。
宽大的手掌拂过她的胸口。他很想将她的胸口扒开,挖出她的心来瞧瞧,那到底是寒铁冷石什么做成的。
他像是野兽一样在她在唇齿间肆虐,在她口中开疆拓土,牙齿泄愤似的咬住她略微干涸的唇瓣研磨啃噬。血腥味弥漫开来,两人互相交换的涎水中充斥着浓烈的铁锈之气。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在男人充满着怒气绝望的吻中,宋姝那颗卡了壳的脑袋终于开始转动。
他这是……在吃醋。
若这个在她眼前发疯的男人是晏无咎,她定会拼了命地推开他,满心怒火地给他一个耳光与他同归于尽。可是这个人唤作了晏泉,她心里那点儿被冒犯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燃烧,便像是失了氧,灭得一干二净。
她伸出双手搂住男人的腰,不但没有退缩,反倒迎上了他的吻。被动化为主动,她的舌尖灵巧地与他的口舌交织缠绵,划过他的上鄂,带起男人一阵剧烈的颤抖。
她在做什么?
她难道不该死命地推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尖利嘶吼,用这双柔软的唇吐出能将他心脏搅碎的怒斥咒骂?
两人只有咫尺之遥,宋姝微微抬眸,终于看清了男人眼底的心碎与讶然。圆月倒映在他墨黑的瞳孔中,微微光芒引得她心口一疼。
她安抚似的抚弄着男人宽厚的肩背,踮起脚尖更加深入地参与这场缠绵。
银甲如夜水冰凉,甲片有些硌手,她的手便一路向上,抚住了他温热的后脑。他浑身是汗,发丝也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她的手指灵巧的抚弄着他的发丝,仰望他的目光如月色温柔。
晏泉在她的一举一动中不自觉地缓和了动作。原本凶猛的野兽似乎只要她一个眼便成了眷恋的家宠。他吮过她流血的唇瓣,舌尖缠绵地扫过她的唇齿。
一吻作罢,他眼底席卷宇内的怒如潮水般退去。
他放开宋姝,定定看着眼前人,似是想要将她看透。
可他从来也看不透宋姝,从来都像是只狗被她牵着绳索引着走,不论前面是坦途还是深渊,她只要轻轻勾手,他便心甘情愿地往前。
俊秀的眉峰如虬石蹙起。
“你做什么?”他问。
宋姝挑眉笑了:“小舅舅当着众人亲我,如今却问我在做什么,好生无赖。”
她迎着火光,晏泉终于看清她色憔悴,唯有那双被他狠狠吻过的唇,泛着不自然的鲜红。
她头仍有些晕,虚弱地扶住了晏泉的手腕。
他将她揽近,更加清楚地瞧见了她面上病色。
“你生病了?”
“嗯。”宋姝自然点头。“想你想的。”
胡言乱语像是流水一样无比自然地从她口中淌出,晏泉见她眼里狡黠,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宋姝见他又露出那副生气表情,拉拉他的手,垫脚在他耳畔轻声道:“我真想你了。”
温热气息打在他的耳畔,晏泉呼吸停滞一瞬。
两人是身后,晏无咎半跪在地,看着两人打情骂俏似的举动,脸上笑得放肆,心却像是被人攥在了手心,攥紧揉捏,那疼自他的胸口渐渐渗进四肢百骸,似乎就连骨头缝里都在痛。
宋姝啊宋姝。
她也好,这万里江河也罢,这些他一直以为该是他的却从不是他的。老天与他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让他成了东宫太子,却非皇室血脉,让他有了心悦之人,却是仇人,却是血亲。镜中花,水中月,都是可见却不可及的幻想。
思及此,他不可自抑地笑出声来。